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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262)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纪澄眼底那青痕在她雪白的肌肤显得特别惹眼,柳叶儿这样的性子都忍不住叹道:“姑娘,你昨晚又没睡好啊?”

加起来拢共也没睡够一个时辰,这几个都是如此,也亏得纪澄年轻,底子又好,这才没倒下,但对皮肤到底是不好的。

榆钱儿打了水来,是厨房的淘米水,云娘生前就一直用淘米水洗脸,说是白肤,纪澄用了好几个月了,的确有效果,她如今养得和去草原之前基本一样了。

等洗漱完毕,纪澄就着雉鸡牡丹粉彩碗喝了一碗燕窝粥暖了暖胃,柳叶儿也已经手巧地帮她把头发梳好了,正捧了首饰匣子让她挑头上的簪钗。

以前纪澄都不过问这些的,只是从草原回来后忽然对自己的衣着打扮上了心,说到底还是想美美的能叫人多看两眼。

不过今日早晨纪澄实在没什么兴致,摆了摆手道:“你替我挑了就行了。”纪澄伸手打开面前的粉盒子,脸上的青痕太明显,不得不遮掩一下,又抹了点儿口脂,这下气色看起来才算好了些。

“我瞧着姑娘最近恹恹的,胃口也不好,要不要请李大夫过来看看,开个方子调理一下?”柳叶儿问纪澄道。

什么方子都治不了她的病,纪澄摇头拒绝了。

到老太太的上房请了安,才说了一会儿话就听丫头来说,齐家姑爷到了铁帽胡同。

纪澄站起身道:“我去瞧瞧。”

情况完全出乎纪澄的意料,她本以为这会儿三房肯定正闹热着,结果却是安安静静的。齐正上身打着赤膊,背上背着荆条,正跪在三老爷沈英和纪兰的跟前。

这是负荆请罪?纪澄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没地方放了,赶紧半侧过身子垂下眼皮。

“都是小婿的错,受人挑拨,一时鲁莽伤了阿萃,都是小婿的错。”齐正以头磕地道。

纪澄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心里诧异齐家人的态度怎么变化得如此快。今日齐华倒是也来了,但也只是站在一旁垂头不说话,昨日那位姨娘倒是没见踪影。

“这我们可不敢当。一时鲁莽就能把我们阿萃打成这样,那你要是认真了,我们阿萃还见得着明天的太阳吗?”纪兰得理不饶人地道。

沈英是个男人,如今也颇能理解那些忍不住打老婆的男人。这会儿见女婿很有诚意的负荆请罪,心里的气就消了一些,况且两夫妻将来还要过日子,哪里能过多挑剔,于是劝着纪兰道:“好了,你也少说两句。这是他们小夫妻的事情。”

说完,沈英又对齐正道:“你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们,而是阿萃,她若是能原谅你,跟你回去,我们也不阻拦,可她若是不能原谅你,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自家姑娘。”

齐正连连应是,又膝行跪到沈萃跟前,低声唤道:“阿萃,阿萃。”

木头人沈萃这会儿可是有反应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扭过身子不看齐正。

齐正又膝行到另一侧抓着沈萃的手道:“阿萃,阿萃,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别不理我。我前天动手之后就后悔了,也没脸见你。哪知道阿华又是个不懂事的,居然还跑到你们府上来闹。都是那赵氏挑拨离间,栽赃到你身上,我已经将她撵出去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齐正说得动情,他自己眼圈都红了。

沈萃这会儿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呜咽出声,到最后干脆拎起小拳头捶在齐正肩上,“你实在太狠心了,呜呜呜~~”

这话一出,大家都听得出,沈萃这还是想跟着齐正过呢。

“好了好了,家里还在办喜事,人来人往的,叫人看见也不好,阿萃,领了你姑爷到屋里去,你们夫妻俩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不要憋在心头。”沈英道。

沈萃其实也是心疼齐正,见他一大早背着荆条过来,又跪了这么久,也便借着台阶下了,起身往自己屋里去,但也没理齐正。

齐正如何不知道沈萃的小性子,立即站起身跟了上去。

齐华这时候也乖巧地上前道了歉,说是昨天太过鲁莽,把一切都怪在了赵姨娘身上,是赵姨娘自己没照看好欢哥儿,损了欢哥儿她怕被休,索性栽赃到沈萃身上。

沈英哪里能和一个小姑娘为难,只摆了摆手,叫人带她到偏厅休息。

崔珑今日没来,李芮挺着快要生的大肚子同纪澄悄声说话道:“哎,我还以为今天能怎么闹呢,想不到齐家也不过如此。”其实李芮说的这是酸话。同样是闹别扭,沈萃是沈家姑娘,齐正就上赶着来负荆请罪,而她呢,却只能灰溜溜地回来,至今沈径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纪澄没有接李芮的话,心里只道:纪兰挑儿媳妇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既然没什么事情,纪澄便想走了,只是她往沈萃住的小跨院方向看了看,心底还是有些担心。家里的长辈都是劝和的,所以齐正有所软化,他们也乐见其成。

但在纪澄看来,齐正这番做派实在是低得太过了一些,而沈萃又实在太好哄。一时鲁莽就能将人打得眼睛都差点儿看不见了?

齐家人的道歉肯定不是真心的,否则昨天齐正怎么会躲着不出面?想来这后头肯定是沈彻做了手脚,收拾了齐正,这人今日才会乖乖地上门来请罪。

纪澄当然不能说沈彻做错了,按理说她也应该觉得沈彻这么做是对的,只是纪澄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觉得沈萃离了齐正反而更好些。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以前的纪澄根本不了解这个“字”,所以才会鄙薄自己的母亲,待她自己体味过之后才明白,无论你多聪慧又多自以为是,在面对真正的感情时,也会表现得像个傻瓜。

就好像她这般,明知道是泥足深陷,再不自救就是一辈子的沉沦,可她偏偏什么也做不了,每天都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而至于沈萃,在纪澄眼里何尝又不是一出悲惨的笑话。纪澄甚至可以断定,这绝不会是齐正最后一次打沈萃,今后说不得还会变本加厉。沈萃对齐正用情太深,而齐正不过是把她当个跳板,也当个傻瓜在愚弄。

纪澄明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尤其是沈萃的闲事。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曾经她也是等着看沈萃的笑话之人,可如今又忍不住想提点她两句。大概是自己受过伤之后,知道有多难受,就不希望别人也经历。何况,沈萃和她有没有什么真正的仇恨,她是她的表妹,也是沈彻的堂妹。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怕沈萃和齐正这会儿正腻味呢。纪澄回了芮英堂,把情形同老太太说了,笑着道:“也不知齐家这是怎么了,一天一个样儿的。”

老太太嗤笑一声,“那个齐姑爷也是个糊涂的。”

纪澄就知道沈彻肯定把实情给老太太说了。却原来是那日齐华在夫家受了气,赌气回了娘家,见着奶娘抱齐正的庶长子欢哥儿出来玩儿。

小孩子难免吵了些,也不知为了什么哭闹不停,齐华听了烦躁得想死,忍不住推了一把奶娘。哪知刚巧这会儿正是走在桥上,那奶娘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栽入了水里。

这下齐华可就慌了手脚了,她眼见着自己闯了大祸,慌不择路地跑了,连叫人救命都顾不上。后来那奶娘被救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只可怜小孩子,就这么溺死了。

齐华眼见着她爹娘和哥哥肯定饶不了她,就动了心思,买通那奶娘将事情栽到了沈萃头上。

“呀。”纪澄简直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也亏得齐华昨日那么理直气壮地来沈家闹。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了。那齐华也是做得过了,生怕怀疑到自己身上了,索性先发制人,咬死了是沈萃。“可今日我见齐华好端端地跟着齐正过来,他们家难道还不知真相?”

老太太道:“一个姨娘和一个亲妹子,你说谁重要?”

纪澄长长地叹了口气,想着齐正虽然品行差了点儿,但确实也算是孝子,这当口怎么肯动齐华去气死自己母亲,那就只能牺牲可怜的赵姨娘了。

反正最后可有可无的都是那些没有血缘的人。

过得几日沈徵拜堂成亲那天,沈萃的脸总算是见得人了,抹了厚厚的粉把没有消散的淤青遮住,只要不仔细看倒也察觉不了。

这两日齐正都奉承着沈萃,所以沈萃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蹦跶起来,尤其是在纪澄跟前。

沈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就是格外的介意自己最悲惨的样子都被纪澄看了去,想着这个她就恨得咬牙。

于是沈萃瞧见纪澄就走过去,还故意装出一副有悄悄话说的样子低声道:“澄姐姐,我跟你说个事儿啊。”

以至于纪澄不得不配合地低头附耳过去。

沈萃先是叹息一声酝酿够了这才开口,“齐大哥说他在外头好几回看到二哥吃花酒了,那些个狐媚子黏在二哥身上就糖丝一样扯不下来,你可得看紧点儿二哥啊。这女人哪怕生得天仙一样,可看久了就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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