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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32)

再看那摊子上靠着个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五十文钱一包鹅肝饭,真是吓走了不少人。

要知道大名鼎鼎的杨家吊炉饼,还是肉馅儿的也不过才十文钱一个。

纪澄买了一包,那鹅肝饭是裹在一层薄薄的糯米纸里,用粽子叶包着搁在手心里,吃的时候不用脏手,想得十分周到。

纪澄尝了一口,果真是那个味儿,鹅肝滑腻鲜香,毫无油腻之感,吃起来有酥酪的口感,白米饭里又特制的酱汁,甜咸适中,堪称绝佳,“好吃,荨妹妹,这个你真的得试试。”

沈荨这才不情愿地接了一包过来,嫌弃地咬了一小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到最后反倒是她吃了三包,比纪澄还多。

吃完沈荨小手一挥,将这摊上的鹅肝饭给包圆了,拿回去给家中兄弟姐妹分享。

这一通下来,纪澄和沈荨两个人都吃得肚儿圆圆了,连走路都不能走快了。

纪澄正闲下来四处看新鲜,哪知忽然就被沈荨拉起来往前跑,差点儿没让纪澄吐出来,“怎么了,荨妹妹?”

“我好像看到我二哥了。”沈荨说话时也跑不动了,停下来喘气儿,“讨厌,居然陪外头那些玩意女人,也不陪我看龙舟。”沈荨跺跺脚,又要开始往前跑。

第29章兄妹隙

纪澄听见沈荨的话后,抬眼一望,果然在前头不远处的人群里看到一抹身影,瞧着像是沈彻,她拉了拉沈荨的收道:“也许是你看错了呢?”

这男人好色,圣人都有言,纪澄怕沈荨上去是自讨没趣儿。她是沈彻的胞妹自然无事,而她这个外人就有些尴尬了。

奈何沈荨不听劝,“我自己二哥我怎么会认错,他那样的人能认错吗?”说罢拉起纪澄就又开跑。

纪澄无奈望天,她去追沈彻,拉着自己跑算个什么事儿啊?

沈荨天真归天真,可也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上去会碍了沈彻的事,但若是当着纪澄这个外人的面儿,沈彻总不好意思训斥她,沈荨想得十分美。

“二哥,二哥。”沈荨一边跑一边摘下帷帽,实在太热,闷得慌,又怕沈彻认不出她来,索性将帷帽拿在手里朝沈彻挥舞。

可怜纪澄,则一手被沈荨拖着,一手按在帷帽上,她可不想露脸,如此姿态显得就有些狼狈了。

再看沈彻,真是十足的清贵公子的模样,烈日似乎对他毫无影响,清隽朗逸,神清气爽,如盛夏之处雪峰,连身上的袍子都不曾有一丝褶皱,叫人望之心叹。

听见喊声,沈彻侧头看见沈荨,不由眉头轻皱,走过来将沈荨手中的帷帽拿起给她重新戴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此乱跑,明年不许你再出来看龙舟了。”

“哎,没有,没有。”沈荨急得跳脚又说不出话来,一直拿眼神向纪澄求救。

纪澄权衡之后,开口道:“彻表哥,这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京师的小吃好奇,荨妹妹拧不过我的央求,才带我到这里来的。”

沈荨对纪澄做了个“你就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手势。

沈彻对自家妹妹的性子如何能不了解,但如果没有人纵着她,沈荨一个人也不会来。

“这里鱼龙混杂,你们两个小姑娘不要乱走。”沈彻侧头对纪澄道:“这里不比晋地人的淳朴,纪姑娘又比荨姐儿年长一岁,今后还是别纵着她胡闹了,若真是出了事儿,你便是后悔也无济于事。”

纪澄被沈彻说得满脸通红,幸亏此刻还隔着帷帽。这位彻表哥还真是厉害,话中有话,将纪澄完全拿捏住了。

纪澄和沈彻完全不熟,原本以为沈彻对自己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表妹不会注意,哪知他竟知道自己是从晋地来。而且还看出是自己纵着沈荨胡闹了,并且借机敲打自己,若沈荨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她纪澄可完全没有好下场,后悔也晚了。

纪澄再说不出话来,沈荨赶紧替纪澄解围道:“二哥,也不怪澄姐姐的,我自己也想来的。”沈荨拉了拉沈彻的袖子,“都是你啦,你宁愿陪那些什么劳什子人,也不陪我来看龙舟赛。”沈荨不满地往沈彻身边那位一直静立不语的女子道。

那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但鬓边有一朵白花,这是本朝习俗表示是守寡未再嫁之人,但看她穿着樱米分短襦,黛紫十二幅湘裙,系着碧玉压裙环,想来已经过了三年孝期。

不过其实民间远远不如官场讲究守孝之事,士族那是怕守孝之期做得不好遭人诟病影响升官之路,但百姓则是一年四季都在为生计而忙,哪里还顾得什么不能抛头露面之事,便是吃素也不能,若得了钱能打个牙祭吃顿肉,哪有为死了爹娘就不吃的,更别说是相公了。

纪澄看眼前这小妇人虽然衣着看起来比较华丽,家世还算不错,但她能端午节跟着沈彻单独出门,想来也不是那挺有规矩的人家,大约同自己的出身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不如纪家有钱。

此刻见沈荨和纪澄都看了过去,那小妇人微笑着福身行了个礼。举止瞧着都还挺大方的,但总有一股烟视媚行之态,怕也是风月玩家。

女人守寡不易,纪澄对这美貌妇人倒是没有太多的看法,谁都是在为更好的生存挣扎而已。

沈荨则是鼻孔都朝天了,完全看不上那小寡妇,拉着沈彻的袖子道:“二哥,今天被我逮到了,你就得陪我,不然我告诉母亲去。”

沈彻将袖子从沈荨手里扯出,“你现在若是不回去,今年的中秋赏月、重阳登高、元宵花灯你就都别想出门了。”

沈荨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儿,沈彻都还想陪着那小寡妇,顿时觉得委屈,指着那小寡妇道:“你别得意,一个月前他身边的女人还不是你呢。”

纪澄当时就想扶额,有这样拆自己哥哥台的么?但是他们两兄妹的事情,纪澄也不好对嘴,说多了反而被人怨怪,沈荨恐怕也不会听自己的。

“荨姐儿,你的教养都哪里去了?”沈彻微皱眉头,视线扫向纪澄。

纪澄本是不想多事的,可是在沈彻的眼光里不自觉就拉了拉沈荨的袖子,“荨妹妹,咱们赶紧回去吧,马球赛要开始了,芫姐姐肯定到处找咱们的。”

沈荨不领纪澄的情,负气甩开她的手,将她在沈彻处受的气全部撒在纪澄身上了,然后沈荨提起裙子拨开人群就跑,还一边跑一边抹泪。

纪澄跺跺脚,她也是见了鬼的,本来心里盘算挺好的,哪知被沈彻的眼神一压就忍不住服从了,谁知道纨绔子居然还有这等威压。

纪澄看着沈荨道背影,只好提起裙角追去,她算是怨死沈彻了,她今日对沈荨的一番讨好,全都被沈彻给破坏了。

纪澄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沈彻和那小寡妇,跑起来的风将帷帽上的轻纱轻轻吹起,遮挡在纪澄眼睛前的障碍已经没有,她能够清楚看见沈彻那无动于衷的脸。这位可真够狠心的,见着沈荨哭闹那是一点儿恻隐之情都没有的。

纪澄只好认命地继续往前跑。

至于沈彻身边的那小寡妇则着实吃了一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纪澄的容貌不过惊鸿一现,但已经足以叫王丽娘自惭形愧,倒退一箭之地。

王丽娘侧头看了看沈彻,听纪澄叫他彻表哥,那就是表兄妹的关系。她真没想到他的表妹生得那般闭月羞花,叫神仙看了都会嫉妒,虽然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有些自信,可有那表妹珠玉在前,自己比起来就跟大白菜一般,是以不敢置信沈彻居然能看上她。

“公子,荨姑娘这般跑走会不会有事儿啊,我不要紧的,公子还是先去寻着荨姑娘要紧。”王丽娘体贴道。

沈彻轻扫王丽娘一眼,王丽娘的三魂七魄便去了三魂六魄,一个男人好看成这样可真是女儿家的灾难。何况沈彻的魅力绝不仅仅局限在他出众的俊逸上。王丽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他这样的男人又冷又坏,明知道是毒药,却叫人为他这一刻死了都心甘情愿。

“丽娘,我还是满意咱们初识时你的样子。”

初识时她的样子?王丽娘没回过神来。初识时她还是个受婆母苛待的小寡妇,住在二楼狭窄的屋子里,楼下就是夫家开的酒铺。

那日沈彻带着随从经过,王丽娘惊为天人,也不知哪儿来得勇气,将自己随身带的汗巾子用扇坠儿系了,往他身上抛去,哪知沈公子十分知情识趣,从此结下一段善缘来,连带着她婆母都对她另眼相待,可他们初识时她是什么样子呢?王丽娘心惊地问自己,寡廉鲜耻么?

就在王丽娘觉得整颗心都泡在凉水里时,却听沈彻道:“你当时想我当街就敢朝我抛汗巾子,今日不是说想我么,怎么又欲拒还迎地将我推走?”

王丽娘看看沈彻,他眼里有笑意,可眼底却是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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