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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37)

“我还是跟着姑娘进去吧。”榆钱儿可是个忠心为主的丫头,瞬间就压制了害怕。

“你就待在这儿吧,咱们里外有个照应还好。”纪澄又道,“你知道的,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榆钱儿再不说话了。

纪澄背着她的桃木剑进了竹林,以桃木做剑可以驱邪,所以纪澄心里倒是不怕鬼怪,她寻到一处略微宽敞之地再也按捺不住瞬间就舞动了起来。

剑如游龙,气吞霄汉。

此时剑舞无需配曲,纪澄心里自有一曲《破坚阵》,那些世俗的眼光就是她的藩篱。纪澄瞧着通透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从她的角度看来实在无法理解那些只看人出身的太太们。

说实话,苏家如今早已败落,不过剩下个空壳子,娶了苏筠未必就能比娶她纪澄好。纪澄自认嫁人为妻之后相夫教子之事她绝对不会输给这些京城闺秀,而且以她的能力,即使不靠纪家的财富,她也有办法让一家子兴盛起来,至少绝不会让夫家为钱财皱眉,也不用像某些世家需要靠放印子钱和典当东西维持表面的风光。

纪澄平日看似明白那些夫人太太为何看重儿媳出身,可她又打从心底觉得她们不思变通,难道出身好的儿媳就真的好?纪澄可觉得未必。纪澄心里一团乱麻,甚至愤愤地觉得那些太太都是些蠢货这已经是钻了牛角尖了,纪澄赶紧甩了甩脑子,知道自己埋怨得太多了,可是再多的埋怨都改变不了事实,她还是得面对现实。

纪澄收回刺出的剑,柔缓了腰肢,像被雪压弯的竹子,柔韧地反弹了回去,她这套无招无式的剑舞只跟着她的心情变动,反而似行云流水般自如。

纪澄的心思已经转到了老太太那边儿,先前是她想左了,先入为主就觉得老太太肯定不会管自己这个纪家的外人,可是听她今日为苏筠出面,就知道老太太十分照顾晚辈,纪澄想去试一试,路多一点儿总是好的。

纪澄最后舞出一段月轮,急旋而收尾。若是以铁剑舞来,其光定然成带,美丽异常。

纪澄以剑舞发泄之后,虽然人累得气喘吁吁,但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人呀,有时候不得不认命,可又不能完全认命,总得去拼一拼。

纪澄重新背好剑,抬脚往回走,却发现明明一盏茶就能走出去的竹林,纪澄偏偏绕了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没摸着边儿,她心里第一个反应是莫不是遇上了鬼打墙。

竹叶簌簌,心中起了疑,就仿佛无数的鬼步声,纪澄花容已经失色,却还克制着没有高喊出声,只低声喊道:“榆钱儿、榆钱儿。”

榆钱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却仿佛是从西边过来,纪澄明明记得榆钱儿应该在她的东边儿的。

纪澄又往回走,可每一次榆钱儿的回应似乎都是从不同方向传来的,纪澄到最后已经成了没头的苍蝇胡乱闯了。

天上本有半轮明月,可人一害怕起来,连抬头望月都觉得月亮被阴翳所暗,越发觉得阴气逼人,纪澄害命的事儿没做过,但是谋财可是在所难免的,这前后一细思,寒气打从脚底下涌起,突然前面一抹人影轻轻晃了晃,纪澄用手捂住了嘴巴才没尖叫出声,但浑身已经吓得打哆嗦,她的右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到了背后背的桃木剑柄上。

“纪姑娘。”

虽说没听过几次这声音,但却出奇的让人印象深刻,而它的主人正是纪澄不那么想看到的人之一。不过此刻,纪澄只觉得如闻天籁,就差扑过去求救了。

“是彻表哥吗?”纪澄的声音发着抖,直接无视了沈彻疏离的一声“纪姑娘”,叫他一声表哥也不为错对吧?

沈彻没有回答,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月色下。

纪澄仔细打量了几眼,尤其是沈彻的脚后跟,确定他是个活生生的完整的人之后,她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吸口气稳了稳嗓子,低眉顺目地又唤了声,“彻表哥。”

“我带你出去。”沈彻淡扫纪澄一眼,迈过她往前走去。

竹林并不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纪澄跟着沈彻就走了出去,榆钱儿并没在外面,而是从远处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个总角小童。

榆钱儿看见纪澄后更是加快了脚步跑过来,她眼里本只有纪澄的,哪知到了近处,眼眶里突然撞进了沈彻,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抵挡不住美男子的魅力,脚步一收,没控制好身体险些跌个狗啃死。

踉跄两步后,榆钱儿满脸羞红地站到了纪澄身边,小声地唤道:“姑娘,你可算出来了。”

那小童儿也恭敬地跟在沈彻身后唤了声,“公子。”

沈彻对着纪澄道:“竹林不大,表妹不会再迷路了吧?”

纪澄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沈彻领着小童走后,榆钱儿这才呼出一口气道:“姑娘,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姑娘的声音时断时续的,就是不见人出来,我跑进去就找不到路出来了,吓得我胡乱窜,好容易钻出来就再不敢进去了,我就跑到山上去找人了。”

榆钱儿口中的山上,就是九里院的人。

纪澄心想,大概就是那时候惊动了沈彻,沈彻才会出现来带自己么?所以他一句话都没问,直接就说带自己出去。

可是为何榆钱儿已经找了小童儿领路,这位彻表哥却依然出现了呢?

纪澄一边走一边寻思,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想个明白,而榆钱儿就断然没想过为什么沈家二公子那时候会在那里出现。

纪澄自娱自乐地想,沈彻该不会是为了自己才出现的吧?

第34章砒霜乙

显然连纪澄自己都不相信沈彻是为她出现的。若是没见过沈彻,光听沈荨嘴里的只言片语,纪澄倒是能相信沈彻是个色迷心窍的膏粱纨袴,但她看到沈彻时,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神清气蕴,哪里是被女色所迷之人。

但凡一个人在外面要戴上假面具,甚至刻意引导流言时,他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遮掩。

纪澄甚至在想,为何沈荨屡屡说漏嘴沈彻的那些风流韵事?若非沈彻放纵甚至鼓励,沈荨能这样说她的胞兄?

思及此,纪澄一下子就想起那片“鬼打墙”的竹林来。纪澄对鬼神是似信非信的,她更愿意相信是那片林子有古怪,沈彻是为了怕自己胡乱闯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所以才现身领自己出去的吧?

纪澄哆嗦了一下,万幸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她也不想去探究沈彻的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躲得远远儿的才好。

偏偏榆钱儿不知死活地问纪澄道:“姑娘,刚才那位就是二公子呀?话本子里常说的貌比潘安也不过如是吧?”

纪澄没奈何地摇了摇头,榆钱儿这丫头也不知打哪儿学来的,看人先看脸,尤其喜欢品评这个人美那个人俊之流,这长相稍微抱歉一点儿的,她对人就简直看都懒得看,为着她这性格,柳叶儿私下不知说了她多少回了,可就是死性不改。

“看人不能光看脸的。貌比潘安,身似浮叶,风一吹就飘的,嫁过去没几年都成了寡妇,岂不是一辈子就被祸害了。”纪澄道,“再有那表里不一的,美如天仙,心如毒蝎的,你还没想着福呢就被折腾死了。倒是毛脸粗汉子,一眼就能看到底,粗壮有力,即使家道中落,只要有一把力气,能耕地做工,就饿不死一家人,多有安全感。”

这回轮到榆钱儿打哆嗦了,“姑娘,你千万别将我嫁给毛脸汉子。”

纪澄道:“你再这样以貌取人,看我不给你挑个毛脸汉子。”

榆钱儿却真是死性不改,眨巴眨巴眼睛道:“若是遇上二公子那样模样的,便是心如毒蝎,我觉得也能忍,即使过几年就做寡妇,那也不枉一生了。”

纪澄听了险些摔倒,这人心真是万千种,她反正是无法理解榆钱儿这种想法儿的,还真当秀色可餐呐?

但纪澄怕榆钱儿小小年纪对着不该的人动那不该有的心思,只好又道:“生得好看的人都是妖精变的,专来世间祸害人的,你可小心着。”

榆钱儿皱皱鼻子道:“姑娘此言大大地谬已。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妖精的。”

纪澄被榆钱儿的马屁功夫逗得一笑,随即又暗淡了笑容道:“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亲近我又能有什么好的?”纪澄自问不是一个好人,谁阻碍了她就要被她铲掉,所以正该离她远远儿的才好。

“姑娘不要妄自菲薄,能跟着姑娘不知道是榆钱儿多少年才能修到的福气呢。”榆钱儿真诚地道,她是真这么觉得,若是遇上别的主子,她哪有如此自在,而且纪澄对真心对她之人,向来是一护到底的。

很难付出真心的人,反而愈加明白真心之可贵。

纪澄看着榆钱儿的眼睛算是放弃劝说了。这丫头马屁拍得一套一套的,自己还偏就吃她这一套,也难怪柳叶儿老说自己纵着榆钱儿了。得叻,她要是当皇帝,一准儿是昏君那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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