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七星彩(8)

纪澄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这道题还是她考连先生的呢。连先生在晋地寡居,学问很高,但脾气也不小,如何甘作商家女的先生,纪澄就是跟连普惠打的赌,考倒了连先生,她才到纪家做先生的。

这道题就是当初纪澄的“考题”之一。

纪澄微笑不答,大家就当她也是没答上,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再追问,毕竟不礼貌。

沈荨又继续跟苏筠呱噪,“连先生还经常出奇奇怪怪的题考我们,上回就出了一道象棋的题。”

说到这儿,沈荨立即让丫头端了一盘象棋来,苏筠还以为是要让自己解局,她平素惯来下围棋,象棋实在没怎么碰过,有些为难地道:“象棋,我没怎么下过。”

沈荨摆摆手,“不是下象棋啦,你看着。”

只见棋盘山,沈荨将十枚象棋,摆成了一个大三角形,最顶上一枚,最底下四枚,中间分别是二、三枚。

“筠姐姐,你看,现在请你把这十枚象棋中的四枚象棋翻到背面去,这样让正面朝上的棋子,任何三枚都不能构成三边儿都相等的三角,你来试试看。”沈荨十分兴奋地道。

沈芫扶额,这位四妹妹就是喜欢拿连先生出的考题考大家,每回考倒了她就高兴万分。“荨姐儿,这题费时间得紧,你做什么这时候拿出来为难你筠姐姐?你也不看看这是时候,瞧时辰,只怕等下就有客人过来了。”

沈荨嘟嘴道:“哎呀,我一时高兴嘛。而且也不费什么时间,我拿去考二哥的时候,他只扫了一眼就解出来了。”

沈芫道:“你当谁都是二哥啊?”

苏筠却来了脾气,既然别人能扫一眼就做到,没道理她却要费许多时间,因而便留了心去看,可试了好几次,都不得法,又有春蝉领了两位小姑娘进来玩耍,苏筠只好作罢。

沈荨又问纪澄,“澄姐姐,你可解开了?”

纪澄又为难地笑了笑,其实这题也是她拿去考连先生,都只是“旁门左道”,只是当时她给连先生规定了时间,连先生自然是输了。而纪澄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人能一眼就解出来。当初她出这个题的,也是一个人无聊下双边象棋的时候,想出来的有趣的小玩意。但她自己也没能一眼就解出来。

“哎呀,我就知道我不是最笨的。二姐姐那会儿回娘家,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解出来了,而我却摆弄了一整天,几乎每种法子都试过了才解出来。”沈荨道。

此时沈芫和沈萃已经上前去招呼两个新来的小姑娘了,苏筠却还一门心思在象棋上。

那两位小姑娘是先齐国公故旧的孙女儿,一个姓严,一个姓蒋。

老太太大寿的正日子还没到,这段时间多是齐国公府的门生故旧前来拜寿,到了正日子会大宴朝廷命官,听说届时宫中也会派人来给老太太祝寿,正日子之后的几天,老太太会宴请平日沈家的亲戚和通家之好,主要是女眷,还会在磬园请长春苑的舞娘歌姬连演五日。

磬园便是国公府那京城四大名园之一的花园了。

所以这两日沈家恐怕有许多客人要来,纪澄也跟着上前招呼两位小姑娘,她的话不多,但是因为嘴角时常噙笑,又十分善于倾听,上门来做客的小姑娘大多数就记住了她,更何况她又生得那么美貌。

沈芫在一旁看了,暗自点头,真不愧是连先生的弟子,虽然出身不显,但处处都显得不卑不亢,说话的分寸也拿捏得极好,先才还真是小瞧了这位表姑娘。

这边几个姑娘没说一会儿话,苏筠突然就高兴地呼了起来,“我解开啦。”

其实本就不是什么很难的题目,考的就是解题时间,苏筠这一小会儿就解开了,也足见是个十分敏慧的人。

沈荨崇拜地笑道:“筠姐姐,你好厉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解开了。咱们去瞧瞧。”

那棋盘上的大三角,顶端一枚棋子儿已经翻到背面,最下面四枚棋子的中间两枚翻到了背面,倒数第二排三枚棋子的中间一枚也翻了过去,如此一来,其他棋子儿果然再联不成三角。

这厢苏筠解开了题,终于有了心情来同严、蒋两位姑娘寒暄,她开朗又活泼,没多久就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若说今日来的姑娘们,都觉得纪澄不错的话,那她们对苏筠就是真正的喜爱,来自同样的门第,说起话来更自在些。

晚上用过晚饭,送走最后一拨客人,纪澄只觉得脸颊的肉都笑僵了,再看沈芫和沈荨她们,也是精神气都卸掉了一大半儿,心忖这大家闺秀也着实难当,光这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又要记姓名,又要记脾性,还要陪着说话玩笑,就是极难的事情。

回铁帽胡同那边儿时,莫说纪澄没有了力气,沈萃早就已经需要依靠丫头站立了,且丝毫形象也不顾了。

好在,早有青帷车等在外头,纪兰晚饭时府里有事儿先回去了,这会儿纪澄便和沈萃同乘一车。

沈萃斜倚着身子瞪向纪澄,“表姐,你是不是傻的啊,今天苏筠明显就是瞧不上你,都不跟你答话,你还拿热脸贴什么冷屁股?还有那谁谁谁,一听说你是我娘的娘家侄女儿,就撇嘴,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纪澄转头看向沈萃,眼睛笑得弯月似的,“五妹妹,原来你也是关心我的。”

沈萃尴尬得愣了愣,“谁关心你啊,傻蛋儿。”

纪澄微笑不语,沈萃坐直身子靠近纪澄,“我觉得苏筠也就那样嘛,模样也没有你整齐,苏家啊也早就不是当年的苏家了,也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上赶着巴结她,把她捧得跟个天仙似的。”

纪澄没想到沈萃会如此不喜人见人爱的苏筠,这会儿她也不能说苏筠的好话,否则定然引起沈萃的不满,她本就是来找同盟的,但顺着沈萃的话说,纪澄又觉得不妥,将来要在学堂长期相处的人,关系弄得僵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筠妹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大家自然捧着她一点儿,这是待客之道,并不能说明她比你和芫姐姐等姐妹就好。”纪澄道。

沈萃讥诮笑了笑,显然还是不太满意纪澄的说法,“那你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啊,她们怎么不客气待你?”

纪澄苦笑:“出身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可她们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咱们?”沈萃不服气,“那是她们父辈挣下来的富贵荣华,又不是她们本身有什么本事。”

其实沈萃如此想也挺有道理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纪澄沉默了片刻才道:“男子建功立业,多是为了封妻荫子,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父辈们付出许多血汗,譬如沈府的国公爷就是战死沙场,这都是为了让后辈子孙能够比别人的前途更好,这些富贵都是用祖宗的鲜血换来的,她们,甚至是你,比别人骄傲一点儿也不是没有资格的。”

沈萃诧异地看了一眼纪澄,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沈萃又不愿意承认纪澄说的话还算有些道理,转而又讥诮道:“这么说,你是商户女出身,就该自我下贱咯?”

第8章彰孝顺

这就是纯粹的扯歪理了。纪澄不以为意,其实她也曾经思考过,为什么她的父辈不抢不偷,生活富足,社会地位却如此低下?

“我觉得人不应分贵贱。譬如我的父辈从事的营生,你想想如果这世间没有他们,你头上簪的名贵精致的首饰,身上穿戴的时兴的衣服,口中吃到的南北珍馐,又从何来?即便自家也可以做,但肯定不如有商户经营方便。”纪澄是真心如此想。

“呵,那既然这样,那你说为何大家还瞧不上商户?”沈萃又问。

纪澄又沉默了片刻,这才道:“归根到底咱们吃的食物和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从地里来的,真正的富足还得从根源上来寻,所以太、祖重农抑商,就是怕大家只看到商人赚钱容易,而荒废了土地。既然朝廷要抑制,商人的地位自然就低下了。”

“这不就结了,正是因为你们,百姓才不愿意安居乐业,所以大家才瞧不起商户。”沈萃得意地总结道,觉得纪澄再无法反驳自己。

纪澄欲要言,却又不想同沈萃再争辩,而且有些道理跟她理论也不合适。纪澄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她觉得太、祖不对,他将百姓不愿意留守土地归结到商人贪利上面,却没去想过,如何让百姓在自己的土地上能赚到足够的钱财,这样他们自然就不会去当商人了。

而在纪澄看来,是农是商,全看个人能耐和喜好,譬如你是种地能手,自然就是种地好,而另一个人会吆喝,就当商人好,彼此都是自由选择。

但是这样的话,如何能跟沈萃讨论,纪澄因而不再说话。

沈萃先得意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对纪澄道:“表姐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说的其实也有一些道理,没有商户,咱们的日子过起来的确有些不方便。”

上一篇:头狼的宠爱 下一篇:媚心媚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