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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95)

那些珍品异菊种在盆里,置于高几之上,几后设屏风,灯与屏相映,瓶中花,盆种花,相得益彰,别说这些高门大户的贵人还真是会玩儿。

“这是‘玉翎管’。”楚镇的声音在纪澄身侧响起。

纪澄侧过头看向楚镇。

楚镇也正在看她,夜里她身穿紫襦,仿佛整个身子都没入了夜色里,唯留一个简影柔美动人,那身体的线条凹凸有致,比白日更为灼目,楚镇忆起自己这半个月来的梦境,脸唰地就红了,赶紧撇开了眼睛。

大约是楚镇的皮肤太黑,纪澄并未察觉他的脸红,但传闻楚黑脸对女子避之唯恐不及,这会儿突然出现,还给自己指点菊品,纪澄哪怕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更何况刚才楚镇看她的眼神很热切,就像当初的子云哥哥一般。

纪澄的第一个反应是沈荨喜欢楚镇,若是楚镇对自己有什么心思,沈彻那大魔头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呢。从沈萃身上,纪澄就看得出,沈彻极其护短,哪怕沈萃不怎么得他待见,可是因为她姓沈,沈彻就容不得外人欺负了她去,更何况沈荨还是他亲妹妹。

但凡是有弊也可能有利。纪澄今日对南郡王府也算了解了一些,势头正盛,建平帝又很看重南郡王这位堂兄,若是她能嫁给楚镇,那么沈彻还能拿她如何?

纪澄微垂眼眸,权衡利弊,只是这嫁给楚镇的美梦纪澄也只能是白日做梦了,一旦她有这个念头,只要沈彻稍微吐露一点儿她以前做的事情,楚镇怕就要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除非纪澄能赚得楚镇死心塌地地爱她。这一点儿,纪澄对男子可没什么信心。

纪澄分神之时,楚镇又拿眼看她。衣深色浓,不彰不显,可正因如此,叫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脸上。

烛火里看美人,纪澄的肌肤薄透莹润,像有流光从她肌肤下面淌过似的,剔透晶莹仿佛南国荔枝那玉雪之果肉,香甜可口,生津止渴。

楚镇吞咽了一口口水,“纪姑娘,我……”

楚镇不是那扭捏的男儿,心里既然喜欢,就想说与纪澄知道,若她也有这样的心思,他便秉明他父王和母妃,迎娶她入门。

第89章投环乐

这原本是桩天作之合,但可惜沈荨一眼就相中了楚镇,纪澄权衡之后不敢轻举妄动,还得试探一下沈彻的态度才行。

于是纪澄害羞地撇开头,垂眸阻断了楚镇的话,“世子,我该回宴席上了。”

不待楚镇答话,纪澄领着榆钱儿便匆匆离开了。留下楚镇愣在原地,末了楚镇私下询问身边伺候的小厮,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总不能说是人家姑娘没瞧上你,只哄道:“是不是世子吓到纪姑娘了?世子应该多笑笑的。”

楚镇心想说不定还真是这个理儿,心里打定主意,下回见着纪澄时,得对她多笑笑,要尽量和蔼。

吓到纪澄的不是楚镇,而是前头不远处正在探头探脑的沈荨。纪澄觉得肉没吃着可千万别惹一身腥,所以想也没想地转身就往幽暗的小道走,一边儿走一边回头留心她和楚镇那边的情形。

但走路哪里能分心,没走两三步,纪澄就和转到而来的沈御碰了个满怀。沈御身上有酒气,不如以往警觉,再加上纪澄的衣裳是深色的,在夜色了一点儿不显,这才有了两人相撞的一幕。

纪澄“哎哟”一声,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撞到了墙,她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被沈御一把拉住,这才没摔在地上。

“御表哥。”纪澄稳住身子借着暗淡的灯光看清了来人。

沈御收回手,拇指和食指在袖下捏了捏,那指尖似乎还留有肌滑玉润的触感,若是可以放在鼻尖嗅一嗅,定然还有女儿家独有的异香。

刚才的亲近不过倏尔刹那,但沈御的鼻子已经捕捉到了纪澄身上的香气,那不是女儿家寻常用的熏香、花露之类带了的香气,那样的香气会随风而送入人的鼻尖,而先才的那股暖香,应是藏在女儿家肌肤之底的气息,是洗尽铅华之后依然留存的香气。

淡淡的、暖暖的,纪澄身上的香气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香,像一颗果子的甜味,可这世间有没有任何果子能有那香气中的甜蜜。

沈御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小厮头也不回地从纪澄身边离开。

纪澄丝毫不以为奇,沈御本就是这种冷淡性子,对女子更是不假辞色。

纪澄不奇怪,但沈御身边的随从松岚可就有些奇怪了,先才大公子明明是要去向主人家辞行的,怎的忽然又不往前头亮晃晃的佳山堂去了,反而又拐回了原道。

松岚以为沈御是改变主意,要重新回露润轩。本来嘛,男人谁不爱那事儿,哪怕自个儿做不了,看着也能过过瘾。但松岚也知道他家主子素来最厌恶那些浪荡子的行径,只是有些情面却不过才敷衍应酬了一番,先才那乐云楼的女史想亲近沈御,被他两指捏住手腕,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只但愿他家主子稍微怜香惜玉一点儿,没捏碎那娇滴滴的小娘子的骨头,多妩媚的小娘子啊。

松岚跟在沈御后头,以为他要重回露润轩,哪知沈御走到一半却不动了,单手撑在旁边的树干上,不知在沉思什么又在忍耐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得沈御道:“走吧。”

这又转过了身往佳山堂去,松岚心想,这是逗着人玩儿呐?

南郡王府繁雅奢靡的菊花夜宴好似将京师贵人所有藏之于人后的腌臜之处都呈现在了纪澄的眼前,当然这样的夜宴什么魑魅魍魉都往外冒。

纪澄在冒冒失失地撞着沈御之后,总算收回了心神打算回偶得香,哪知才没走几步,又见着沈彻从花丛后面走出来。

纪澄如今对沈彻是又恨又怕,见着他低眉顺目地唤了声“彻表哥”。

沈彻从暗处过来,当烛光映到他的左颊时,一枚淡淡的粉色的唇印就在他的下颚处显了出来。

纪澄和沈彻本没什么言语,行过礼后就要离开,哪知余光刚好扫到沈彻下颚的唇印,仅仅只是迟疑了一息,纪澄就回过身叫住了沈彻。

纪澄也不好对沈彻直说他脸上有唇印,怕戳得沈彻“羞愤”就不好了,所以就将自己随身带的小镜送到了沈彻跟前。

纪澄这随身小镜很是方便,时人多用把镜,而她这比三枚铜钱大小的镜子却是以丝绦系着随身挂着,那镜身是以象牙丝编织的镂空海棠花,刚好将小镜嵌在里头,下头垂着粉、紫二色花结,别致又新颖。

沈彻不语地扫了纪澄一眼,纪澄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下颚,沈彻似有所悟,“将你的手绢给我。”

纪澄又将自己的手绢递给沈彻,他擦了擦下颚的口脂印,侧头问纪澄,“干净了吗?”

纪澄点了点头。

沈彻便将那擦过口脂印的手绢又塞回了纪澄手里,迈步走了。

纪澄只觉手绢烫手,顺手扔到了一边的水渠里。她那手绢普通得紧,因着听过太多“手绢订情”的故事,她那手绢不过白娟一张,且不过是普通布料,既不绣花也不写字,任谁捡了也证明不了这是纪澄的手帕。

“澄妹妹。”苏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喊住纪澄。

“筠姐姐。”纪澄停下脚步,看着艳光四射的苏筠。

“澄妹妹,先才同彻表哥说什么呢?好似还见着彻表哥送你东西。”苏筠捂嘴玩笑般地开口。

纪澄心里对沈彻多少有些怒气,这人不仅不感激自己免除他的尴尬不说,简直就是拿自己当伺候他的丫头在使唤呢。

纪澄也是怨恨自己的“狗腿子”,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将来还指望沈彻能少奴役她一点儿,或许看在她那样忠心耿耿,柔顺听话的份儿上,关键时刻能保纪家一下,或者放纪家一马。

纪澄也是想得开的人,都走到这个份儿上了,反抗也反抗不得,便只能盼望将来情况可以翻转,毕竟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只盼望沈彻夜路走多了,将来也有把柄被她握住,到时候再重新谈判,将功补过。

这会儿苏筠来问纪澄,纪澄看着天真妩媚的苏筠,可不愿意替沈彻背锅,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靠近苏筠的耳朵道:“先才彻表哥打那边出来,我见他下颚上有口脂印,就提醒了他一声,他问我要手绢擦印子。喏,那手绢我刚扔水里了。”

借着灯光,苏筠一眼就看到了水渠里的手绢,再看纪澄那一脸的嫌弃,忍不住为心上人辩解道:“那些女史各个都狐媚得紧,没羞没臊的,见着男人就往上贴。”

纪澄皮笑肉不笑地想,先才在花丛后听到的那一出活春宫,指不定就是沈彻弄出的动静哩,她也不同苏筠争论,只点头算是附和。

正说着话,沈芫从不远处走过来,“可算是找着你们了,听说古月楼那边儿正热闹,咱们也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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