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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起(37)


绞楚涟漪脸上的绒毛时,痛得她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那全福太太李氏道:“十二姑娘这都是我见过的脸上最光洁的了,有一次我给吴府的姑娘开脸,那脸上绞下来的绒毛足有大拇指这样大一团。”
周遭伺候的人都笑了,这李婆子是个极会活跃气氛的人。
开了脸,李氏将楚涟漪的头发梳了起来,挽在头顶,如今就是妇人打扮了,一边梳一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说了这样的吉祥话,身边的暗香自然是李氏每说一句就给一次红包,喜得李氏合不拢嘴。
这李氏的身份不高,但福气着实好,儿孙满堂,夫贤子孝,嘴巴又会哄人,头也梳得不错,所以京里人家办喜事都爱找她,她的行情水涨船高,现在一般人还请不了她了。
“哎,我老婆子这么些年给数不清的媳妇上过头,要说最俊的还数今天这位新娘子,瞧这脸蛋儿,不搽粉都跟鸡蛋白似的一样滑嫩。”虽然口里这样说,手里却还是在扑粉。
楚涟漪一看李氏那棉扑上的粉就吓了一大跳,好说歹说才让李氏给她上了个淡妆,但桃花膏子是必定要上的,嘴上也要涂桃色胭脂,画了下来,更是显得唇红齿白,娇艳动人,无端端添了几丝媚色。
梳妆完毕,暗香、暮雨伺候楚涟漪换了王妃翟服,扶至中门。
此时,楚府中门大开,迎了册封的正副二使入内宣旨,正式行册封礼,并送册封之礼,颁亲王妃金册一副。
楚氏谢恩后,归内房,换朱红嫁衣。
其间,男方送催妆礼三次,有北羊二支,红绿娟销金盖袱二条;酒二十瓶,红绿娟销金盖袱二十条,每条堕角折二铜钱四个;果二合,用花四枝。
楚涟漪哭谢祖母及父亲后,在禹亲王亲迎,引礼官前导下登轿,从此便是禹王府之人了。
踢了轿门,跨了马鞍,接过喜娘递来的另一端系在新郎手里的大红绸缎,楚涟漪拜过来观礼的皇帝及皇后,禹王高堂后,终于被人扶入了洞房。
那重达二十斤左右的首饰实在是压得人“神魂颠倒”。
洞房门口,放着五只麻袋,楚涟漪走上去,走过一只,喜娘又递传于前面铺道,直到新人走到床畔坐下,这是寓意“传宗接代”、“五代见面”的好兆头。
一名全福太太将黑漆金星秤杆递入唐楼的手中,由他挑去楚涟漪头上的盖头。
盖头一去,满室光华,楚涟漪头上那金灿灿的首饰虽然帮了大忙,但让屋子里众人都静了片刻的却是那欺王嫱赛西施的脸。
由不得众人不赞一句,“好俊的新娘子。”
只是与这喜庆不太合称的,却是新郎新娘的脸色。
新娘子被掀了盖头,也不害羞地抬头看夫婿,新郎掀了盖头,也不含羞带喜地瞄新娘子,两个人好似白玉雕成的玉人一般,虽然如金童玉女一样般配,却面无表情。
楚涟漪与唐楼并坐在喜床上,喜娘开始抛洒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吉庆物。
有东西抛来时楚涟漪直觉就想躲,好容易才压下那条件反射,硬着头皮挨了一阵。花生的鹰嘴啄到楚涟漪的手背时,她略略缩了缩手,虽然并不疼,但也不会太舒服。
唐楼的眼扫了扫喜娘,这一节便算过了,大伙儿都觉得洞房的气氛有点儿凉人,喜娘赶紧说了几句喜庆的俏皮话,便端来合卺酒。
楚涟漪与唐楼各端了酒杯,站起身,彼此端杯互拜,举头一饮而尽,这番过程却是谁也不看谁。
饮后,根据大夏朝的习俗,两人都将酒杯扔到了床下,喜娘捡了起来,笑着道:“女仰男合,百年好合。”
一屋子的人同贺新喜,因这杯子一俯一仰,就意味着天覆地载,阴阳和谐,是大吉大利之像。
唐楼饮酒后,起身入内更换了礼服,“我去前头陪客。”抛下此一句,便径直走了,看得满屋子的人心思各异。
唐楼走后,楚涟漪才呼了口气,抬起笑眯眯的脸。
众人也松了口气,原来这新娘子并非真是玉捏的人。
楚涟漪抬头瞧了瞧屋里的人,除了喜娘外,来观礼的妯娌并不多。此前,楚涟漪早打听了消息,这禹王府如今只有三位爷,除了唐楼外,还有一位四爷和七爷。七爷与柳茜雪订了亲,日子定在十一月,所以算起来这禹王府勉强算得上楚涟漪妯娌的便只有四夫人。
虽然屋子里站的女眷不多,但那满室皆是金光耀眼,珠光宝气。
一个脸圆圆,眼圆圆,模样娇美,二十岁出头,着一袭遍地金凤穿牡丹大袖衫,戴一顶鸾凤冠的女子笑着上前拉了楚涟漪的手道:“好俊的禹王妃,比那年画的玉女还要美上三分。”
楚涟漪见她和蔼可亲,又是自己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禹王府后对自己亲近的第一人,难免就生了亲近之心。
“妹妹无需担忧,禹王爷就是这样的脾气,面上虽疏离淡漠,可私底下待人却是极好的。”
这一句话楚涟漪便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宫里没有内眷来洞房,这能坦然直呼自己为妹妹的可不多,就是她那四夫人的嫂嫂也不敢如此称呼的,况她又称呼唐楼为禹王爷,言语里仿佛还颇为熟识,想必不是其他王府的王妃便是世子妃了。
她言语里虽在为唐楼解释,可语气里却有些微的抱怨,这同楚涟漪印象里满脸笑容登徒子模样的唐楼可合不上。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楚涟漪回握住这美妇人的手。
“瞧我这脑袋。”那美妇人作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旁边早有人笑了道:“这是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笑着指了指说话的人,这是齐郡王府的世子妃,陆续地礼亲王妃陆氏又介绍了其他几位妯娌,不是王妃便是世子妃,最最末的便是府清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万子俊的妻子,如果不是因为府清侯夫人是禹王府太妃的表妹,只怕两府也不会太有来往。
楚涟漪如今才算深深体会了一把这里的等级制度,不可谓不深严。
素来皇室宗族都是不同其他人来往的,王府宴客不外乎都是皇亲王戚,偶也有内阁首辅并六部堂官,但都是少之又少的。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那府清侯府的世子夫人远远的见过面,其他人楚涟漪都不曾见过。
楚涟漪一一见了面,序了礼,屋里的气氛便活跃了起来,虽说都是王亲,但日子过得有松有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把楚涟漪赞了个遍,屋里唯一一位少言寡语的是一个身着桃红织金绣牡丹大袖衫,同色宽襕绣牡丹长裙,带全副金镶玉嵌宝卐字纹头面的二十来岁的女子。
“瞧瞧我这记性,把你正经儿的嫂嫂都给忘了。”礼亲王妃又拉了楚涟漪的手。
只怕如果真是正经儿的嫂嫂,礼亲王妃是万不敢忘的,“这是你四嫂。”
楚涟漪见这女子生得甜眉细目,唇红齿白,比礼亲王妃还要俊俏三分,低身行了一礼,甜甜地唤了一声“四嫂。”
其实以楚涟漪的身份是万不该给这女子行礼的,但俗语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楚涟漪还是有现代人的心性,脑子里的等级观念并不神严。
“可不敢。”那女子急急地侧身闪开,不敢受礼,反而给楚涟漪行了一礼。这皇室是最重规矩的,□宫妃回家省亲,是尊君而不是尊父,所以即使是父母也要给子女行跪见礼的。更何况楚涟漪如今是亲王妃,而那白氏却是三等辅国将军的夫人,那四爷并非嫡出,所以说算不得楚涟漪正经儿的嫂嫂。
“王妃只怕也是辛苦了,想我嫁进来那日,满头首饰压得脖子都要断了,王妃可要更了衣服咱们再说话?”这白氏嗓音十分轻柔,同她柔弱的长相十分相称,这话点中了楚涟漪的如今的难处,顿时对她这位嫂嫂生了好感。
礼亲王妃也点点头,“那妹妹你就去更衣休息吧,这后面还有得你累呢。”
在场都是嫁了人的妇人,听了礼王妃如此大胆的言语也不惊讶,都捂嘴而笑,看来这位礼王妃平素就是言语颇大胆的人。
楚涟漪被礼王妃的暗示给臊红了脸,送了各位妯娌亲眷出门,这才由着暗香给自己擦了擦汗。
暮雨赶紧上来给楚涟漪围了兜巾,回雪、流风一个端水,一个捧香胰子和澡豆,秩序井然地伺候了楚涟漪卸妆。
卸了那头饰,回雪将楚涟漪的头发简单的挽了起来堆在头顶,用花钿固定在背后,根据楚涟漪的喜好选了两支白玉卐字纹对簪并列插了。
如此人才算清爽了出来,本来给楚涟漪梳妆的工作向来是暗香再做,但有一日暗香轮休,回雪便自告奋勇给楚涟漪梳头,楚涟漪见她手艺精巧,今后便留了她在身边梳头。将暗香空了出来,更好地接受疏影的工作。
如今楚涟漪身边的大丫头里,她最依赖的居然换成了暗香、回雪和流风三人,真是想也想不到,当初买来做通房的丫头,楚涟漪居然用顺了手。
梳洗完毕,由禹王府拨来新伺候楚涟漪的两个大丫头抬了膳食桌子到炕上。可这两人立马就被怕被夺了宠爱的暗香以及回雪和流风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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