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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起(5)


“祖母,都是涟漪不好,惹得几位婶婶同姑母还有姨妈都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如果因为涟漪的过错而让长辈伤了身子,这可就是大罪过了。涟漪如今这般,只怪自己福薄,品行有缺,涟漪想去菩萨面前忏悔以赎前愆,还请祖母恩准。”楚涟漪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按惯例达官贵人家里有品行有缺的女眷,都会送到寺庙里修心养性,过些时日如果有所好转还能接回来,否则此生便只能青灯礼佛了。如今楚涟漪身上出了这么大一桩事儿,外间又都说是楚涟漪的错,家里的人嘴上虽不说但都是怪她当初心太狠手太辣,为此前几日太夫人还专门请了皇觉寺的和尚来家里做道场,楚涟漪私下也琢磨了一下太夫人的意思,心想与其被太夫人送出去以避风头,还不如自己请去,回来的时候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胡闹。碗丫头,你是我楚家长房嫡女,你爹就你么个闺女儿,怎么能又这等念头,这不是打我们楚家的脸吗?再说这都是那严家的错,我们碗丫头有什么错,休要再说这些,你的事,我自会和你父亲商量。”太夫人这是以为楚涟漪要出家,痛惜道:“你呀,当初要是有如今这般懂事,何至于……”
“祖母,你错怪涟漪了。”楚涟漪靠近太夫人跟前,“涟漪只是想去寺庙里住个十天半月,一是向菩萨忏悔前罪,求菩萨原谅涟漪,保佑我楚家家运昌隆,二是怕涟漪在家里,又会惹祖母和长辈伤心,等外面的评议稍微歇了,涟漪自然就回来了。”
太夫人听了楚涟漪说得诚恳,也知道她说的话有道理,但愿菩萨这能原谅她,这样一来也能让外面说闲话的人稍停稍停。
太夫人想着楚涟漪心要去庙里吃素,可她又素来体弱,心就软了,这孩子虽然和自己不亲,但如今看来举止娴雅又度,虽出了这事,将来也未必没有出息,心里对她也就亲近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啊,好想楠竹快点儿出来啊。

5、水上缘(上) ...
“你一个还没及笄的姑娘家怎么好去寺庙里住。”太夫人的话虽然是否定的,但是语气松动多了。
“祖母你就疼疼涟漪吧,涟漪多带些丫头、婆子就是了,祖母……”楚涟漪拉着太夫人的袖口,眼泪珍珠似地一颗一颗往外冒,本来眼睛就又大又明亮,如今滴了眼泪,更像一汪湖水似的,惹人心怜。
“好好,不过得带几个护卫去,可小心些才好。”毕竟是嫡亲的孙女儿,如今遭逢大难,还要去寺庙里吃斋念佛,太夫人心里也不好过。
“谢祖母,还是祖母最疼涟漪。”楚涟漪的脸顿时就放晴了,晴空带露,雨后潋滟,最是动人的风景,看得太夫人都有些呆了,心里更是惋惜这么个孙女的前程。
虽然被一家子大小都看了笑话,但好歹是遂了心愿,所以楚涟漪心情也好了许多,佛门净地是能清洗罪过的地方,再回来后境况总会有所改变楚涟漪想得很开,这辈子还没出过二门,,就当是旅游一趟。
楚涟漪一回屋就吩咐疏影、暗香并自己的四个二等丫头收拾行李,这出门宜早不宜迟,寺庙选好了,是京郊的寄云庵,主持是德高望重,曾经入宫为皇后娘娘祈过福的圆通师太。
疏影、暗香见自己主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心里也高兴,都是十三、四岁的丫头,能出门也是兴奋,都活泼泼地准备了起来。
楚涟漪让她们收拾的都是半旧的普通衣物,一应用具也是从简,身边仅带了暗香和几个二等丫头,疏影和乳娘留下帮她照看家里,至于婆子并小厮、侍卫等总共有二、三十人,其中还有太夫人专门派来的,不好回绝。好在寄云庵是个香火旺的大庙,女眷都可宿在庵里,侍卫、小厮等在庵外借了几间民房住下。
楚涟漪在寄云庵住了三日就受不了了,这里香火旺盛,人来人往,也影响了尼姑的修行,都带着些浮躁气,逢九还有小庙会,来上香的香客多如牛毛,本来清修之处反而成了人扎堆的地方。
这一日楚涟漪带了暗香、云柳几个丫头并几个婆子在寄云庵后山闲逛,等到山顶,远远眺去山林掩映间似有一座庵庙,走近了询问,才知道也是一处庵庙,名雨润庵。因为名中带了个雨字,所以得了楚涟漪的欢心,因觉着与自己名字中的水互有缘分。
这雨润庵的庵主是寄云庵圆通师太的师姐,因不胜寄云庵的烦扰,才求了当日的师傅惠明到寄云庵后山寻了块宝地,自己化缘修了这雨润庵,最是清净无扰。
楚涟漪进到庵里一看,松柏掩翠,修篁映绿,庵内左侧是一片亩宽的水池,清川如镜,间有野鸭、白鹭嬉戏,静中有闹,别有趣致,顿时就喜爱上了这个地方。
于是楚涟漪求见了知客尼,说明想叨扰一段日子,又送上了香火银子,知客尼见她出手阔绰,又是个安静沉稳的人便禀了在闭关修行的主持圆觉师太,应允了这桩事,这才惹出了后来那一桩桩烦扰的事情来。
楚涟漪见此处极为清静,便只带了暗香并云柳住到这雨润庵来,对自己的身份也只是含糊地提了两句,自称姓苏,这是她娘亲的姓氏,为的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就是那被退亲的女子。
知客尼见的女客多了,知道到寺庙住的女子都有一桩伤心之事,又见楚涟漪气度端华,不是什么轻浮任务,便也不再深问。
住进雨润庵后,庵内的早课、晚课,楚涟漪都跟着去做,倒不是她于佛经有什么研究,只是觉得众僧尼低低浑浑的声音读起佛经来,别有一番能让人沉静的意境,于这佛音中,她才能抛开世俗的烦恼。
圆觉师太修的是枯禅,又在闭关,楚涟漪不好前去打扰,主仆三人在这雨润庵的偏院住下,隔绝了人世,这日子过得跟桃花源似的,乐不思蜀。
夕阳西下时,楚涟漪总爱在雨润庵的清川池畔煮一壶香茶,望着渐渐开放的白荷花还有那傍晚寻食归来的白鹭,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月闲了。
因是住在庵里,又是夏日,楚涟漪便弃了那些明艳的颜色,只着了白色素纱暗银绣菊花曳地连襟裙,腰上系了掌宽的白色银菊束腰,并一绺浅粉色丝绦。头发简单挽了双环髻,环上各坠了两粒碧玉珠,微风拂来发出悦耳的铃声,妙致横生。
都说要得俏,一身孝,这番打扮出来,又将楚涟漪那本身的十分颜色给烘托出了十二分的圆满来。
这日楚涟漪正煮了茶品着,傍晚清风徐来最是凉爽宜人,却被人煞了风景。倦鸟归巢之时,却被庵外的马嘶之声给惊扰,簌簌扑翅地乱飞入林间。
听着这么大的响动,大概是来了贵人。
果不其然,连平素少出门的圆觉主持都迎了出去,未久就看见一群人行了进来,圆觉亲自在前领路,身后是个看不清容颜的妇人,看打扮则非富即贵,丫头、婆子跟了一堆。不过最意外的是,那妇人身边立的那个身影,看起来仿佛是男子。
这雨润庵的规矩最是严苛,少有男子能进,楚涟漪皱了皱眉头,便知道来者身份定然不凡。去了眼前这水面后,雨润庵并不大,所以楚涟漪在见得来人之后,再要收拾器具离开已有些晚,她又不想见生人,便弃了自己面前的一桌茶水,赶紧躲入了竹林,从后面绕回了自己住的偏院。
唐楼扶着他母亲进月洞门之前,远远就看到了门内池畔坐了一个女子,但视线太远,分不清白与灰,只当是某个僧尼。待走近了,才看见白裙一飘,只看见了那女子的迤逦的白色裙尾和残留在风中的清脆叮当声。
这等景致,又是在山中寂静的庵庙里,让人疑为狐仙下凡。
待走到池畔,唐楼扫了一眼那清茶一桌,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荷香,长途跋涉后此种清香最是怡人。
“太妃这天色已晚,还不知怎么安排?”圆觉在那位贵夫人面前低头询问。
那位被称为王妃的妇人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子,“老六。”
被称为老六的正是如今的禹亲王唐楼,只见他对太妃点了点头,“让侍卫在庵外扎营就好,母亲还是住原来的院子吧,儿子随便在哪里憩一晚就是了。”
因着前几日山中连下大雨,今日登上马车数次先入泥沟内,这才耽误了登山的时间,黄昏时才到这雨润庵。如果连夜下山,遇上大雨或者马儿失蹄都不是好事,唐楼这才安排在这山上住一宿。
“师太你看这样可行?”老太妃询问圆觉,知道她素来规矩严,不准男子入庵,这才有此一问。
“自然使得,太妃和王爷是雨润庵的大善人,这庵还是老王爷在世时捐钱修的,王爷天潢贵胄,又不是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只是山居简陋,还请王爷赎罪。”
圆觉给唐楼安排的客房在雨润庵的西侧,老太妃还是住她以前住的院子,安排好之后,众人自安歇下去,闲话少提。
今日恰逢十五,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天上,煞是可人。楚涟漪在屋子里静了半日,望着窗外的圆月,想起她那桌还留在了清川池畔的茶,桌子倒是小事,但那套雨过天晴碧玉绘竹的茶具却是她心头爱,舍不得就那样搁着,便领了暗香与云柳挑了羊角灯去寻那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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