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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夜:蔷薇之花田篇(38)

“你要吗?”他问我。

忽然间,望着他的我心中一片雷声大作,仿佛是风席卷着大朵黑色的云在海面上缓慢聚集盘旋。

我要吗?

我不知道。心中似乎有一个极端的渴望让我回答说“是”,可是云积得那么厚,让我听不到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也看不清我真正想看到的天空的颜色。

“我不知道。”望着他,我说。

“你不知道。”他重复着,忽然间笑了起来,可眼泪也在这一瞬间从他的眼中跌落下来。

我从未见过他哭,慌张地伸出手想抹去他的泪水,结果却被他一把抓住,然后就被他狠狠地抱住。

“不要说话,现在不要说话,答应我,你先答应我这个。”抱着我,他的手轻轻地捂住了我的嘴。我没有挣扎,因为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害我;

我浑身都在颤抖,因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我说,冰晶,你听我说。”他抱着我,将我窝进他胸膛里最温暖、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我听见他的心脏就在我的耳边跳动着,每一声都引起我身体的共鸣。

心头的云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稀薄,我仿佛能渐渐看清那云后的东西了,但不等我看完,他就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是我的错觉吗?再一次的……

“冰晶,我爱你。”

不是错觉?再一次的……

“我爱你,请你不要离开我。”

他紧紧地抱着我,声音在我的头顶变得嘶哑而脆弱,却那么真实。

“不要离开我,是玩偶也好,是人也罢。永远不能用同样的方式来回应我的爱也可以,不要离开我,因为我爱你,发了狂地爱你,可以毁掉整个世界也无法更改地爱着你,宁愿变成怪物也要爱着你。冰晶,我的冰晶。”

我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因为从我诞生的那天起,我就被赋予了一定要去爱一个陌生人的使命。我不能对另一个人说出“我爱你”,只要说出那三个字我就会化成花瓣永远地消失。

忽然间,我明白他要捂住我的嘴的原因了,忽然间,我也明白了……

如果他没有那么做,现在的我一定已经化作了花瓣。

不用再去看清楚我看不清的东西,人和玩偶到底有什么不同,爱又是什么,这些问题都太难,太难,我想以我的脑容量一辈子都别想弄明白吧。

我只知道他抱着我,在我耳边一遍一遍说着“我爱你,冰晶,这就够了。不管你是什么,我是什么,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也不要说爱我,这就够了。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这就够了,好不好?只要我们互相知道我们绝不会离开彼此,我们的心连在一起,灵魂在一起,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不会分离就好了,好不好?”我的心融化成了一滩甜蜜的水。

被制造我、爱着我的男人拥抱在怀里,听他告诉我他爱我,他是我一个人的。我想,这就是我要的东西。这就是我的幸福。

摩杰,我的。

永远也不说爱,因为玩偶不能对自己主人以外的人说“我爱你”。不过我不会离开你,无论我的主人是谁,又无论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当一个不合格的玩偶。

我会和你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摩杰。”我回答他,眼泪忽然流了出来。好奇怪,明明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明明我从来就没有感到过悲伤,为何在我心底好像已经经过了许多磨难,才走到今天,才换来今天。

“摩杰,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他抱紧我,嘴唇贴上我的,鼻子也靠上我的,我们两个的眼泪融在了一起,可分开时,我看到他在笑,他琉璃般透明的眼睛里倒影着的那个我也在笑。

“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

“也永远不再说那个字,不说那个字。”

唐果

“这是时事新闻节目主持人小林给你带来的现场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某某医院的肾脏外科,昨天我们才采访过的盛花和纯兄弟引起了社会广大好心人的注意,但是他们今天早上又发生了新的状况……啊啊,盛花,你冷静点儿!”

电视里开始出现一个盛怒的红头发的家伙拿着一大沓钱猛打一个病床上病怏怏的家伙的脸的镜头。

他们一边打,电视里还一边传来他们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有没有搞错!你居然拒绝手术,你的大脑被狗屎糊住了吧?”

“那是哥哥用来结婚的钱!我要看到嫂子……”

“嫂你个头,嫂你……哔哔哔哔……”脏话被消音了。

“啊啊啊,你们不要再打了啊!麻烦不要说脏话好吗?”

电视里那个叫盛花的哥哥继续用钱打叫纯的弟弟的头,我终于忍不住冲动,对着旁边高脚座位上傻笑着的女服务员喊了句:“冰晶,拜托你换个台好吗?”

搞不懂今天这个叫冰晶的女服务员是怎么了,平时挺伶俐活泼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今天全天都傻傻的,满脸都是那种被五百万大礼包砸中的表情呢?

看来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敢肯定!

我把手里的水杯用力地磕在桌子上,影沙受惊地抬起头来望向我。我也盯着他,反复打量着这个长得秀气好看的男孩子,手指忍不住在他的鼻子上点来点去,说:“我说啊,影沙,今天晚上真的不行吗?人家很需要你哦。”

“果果……”喝了一大口饮料,红着脸的影沙冷静下来,冲着我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说,“真的很抱歉,今天是我的毕业导师找我,你也不想我毕不了业,以后没办法赚钱给你还有孩子买奶粉吧?”

“谁说我会嫁给你啊!哼!”我有点不快地哼了一声,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气看上去怪怪的,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样子,却总让人感觉在那大片的阳光之外有什么阴暗的东西正在接近一样。

而关于我要不要嫁给影沙这个问题,我又瞪了影沙一眼,看到他已经开始边喝饮料边看书了。唉……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浪漫啊,一点儿惊喜都没有的样子。

“唉……”

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我这是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全世界都知道我和影沙是一对,大约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了吧。就算我在这里想再多也不会有哪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跑出来跟某某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宇宙无敌温柔、无敌帅的影沙竞争的吧?

哎呀,哎呀,我这满脑子都是什么啊?

摇着头,我再次望向窗外,却怎么也望不见天空了。为什么呢?因为有一堵人肉做的墙堵在我的正前方啊!

从我坐的地方望过去,最初只能望见他窄而结实的腰,顺着腰往下是两条长到有点过分的大长腿,被一条洗成发白、有好几处破洞的牛仔裤包裹着;顺着腰往上是一个完美倒三角形、宽肩窄腰的结实身体,随意地穿了件白t恤就已经显出了专业模特才会有的气质;最后一张好像是直接从杂志上剪下来帅得有点儿不真实的脸。

他盯着我,在视线终于落到他脸上的刹那我满脑子就只有这样一个想法了。

他盯着我,用一双黑得可怕、连瞳孔都看不清、纯粹得原始的眼睛看着我,那眼神不似是人的,而似是野兽在看着自己的猎物又或者是伴侣时充满占有欲和关注的样子。

被他那样盯着的我,在位子上立刻变成了一尊有血有肉的雕塑。而且奇怪的是,理智明明告诉我应该害怕,应该赶紧避开他的目光,但我就是没办法那样做。被他用占有的姿态盯着,我觉得那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并隐约感觉到如海啸般的悸动正席卷我的身体。

我突然想哭,原因居然是因为那目光。目光只是穿透一层玻璃来到我的身边,我却觉得它似乎已经走了好几万公里的距离,闯过了无数艰难和险阻才到达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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