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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红人馆(8)

真夜没再问下去,因为即使她问了岚也不会说。岚最近有些奇怪,一贯安静优雅的他似乎很容易就被一些禁忌的字眼触怒。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冰绿眼瞳的男生原本只出现在她的梦境里,现在却出现在她的幻觉中。他仿佛是在一步一步地接近她的生活。

离她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岚带她去看医生,所幸没什么大碍。看完医生,岚背着真夜从医院出来,兄妹俩在点满了橙黄色路灯的公路上走着。哥哥背着妹妹的身影,像一个永远凝固的电影画面。

"真夜,哥哥下周要出远门,你在家要好好照顾妈妈,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要去哪里?"

"去北极,帮一家地理杂志拍摄一些冰川的照片,不需要太久,两个月后就回来了。"

"两个月?!!很久啊……不能一个月就回来吗?"

"一个月就回来的话,可能拍不到最美的照片啊,尤其是你以前说过要看的极光。"他安静地笑,"放心,我会为你拍到极光的,乖……"

月色温柔。她把下巴搁在哥哥温暖宽厚的肩膀上,脑子突然噌噌地出现了那个词——

abbracciamento.

不停的,不停的……长时间的拥抱。

现在就是最美好的瞬间,现在就是最温暖的时刻,真想、真想在被这个世界的嘈杂吞噬之前,在被黑色的潮水吞没之前,不顾一切地摁下生命的秒表。

3!

2!

1!

stop!跟一切说停。

幸福终于碎裂成虚幻的镜相,而她多么多么想一步步踏入那迷茫的湖水中,在紫色的雾气缭绕中,静默成一只水晶雕刻的鹭,永远守护在那个叫"慕音岚"的名字身边。

回到家后的真夜努力地回想着那个将她从黑色河水中救起的男生,可脑子里像是被下了奇异的魔咒,自动过滤了有关那个人的一切。连声音都已经模糊,只记得那双冰绿色的瞳。

又温柔又冷漠。

今天又是月圆之夜,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脖子后的tattoo,果然颜色又深了一些,有轻微的刺痛。

"嗯,皮肤不错。"

窗台那边传来莫名的赞美声,真夜转头一看——

居然是他?

"原千曜?!!"身后莫名其妙出现的男生有着丝锻般华丽的金色发丝,眼瞳是令人着迷的紫色。双手插袋,直视着眼前惊愕的女生,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

"果然是由真夜,冷静得不像是常人,这样见到我出现居然也不会惊慌。"他站在窗台上,像是死神在守候着猎物。

"废话少说,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夜警惕地质问他。

这里是二楼,又是生人不能随便进出的居民区,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到她的房间的?

"别问那么多,我会让你知道一切的。"千曜撑着下巴邪邪地笑,黄金般的发丝荡漾开一层又一层银白疏离的月光,"跟我去布拉格。"

"少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因为我会告诉你一个颠覆一切的真相,完全颠覆你现在的生活。"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夜晚弥漫着紫色的迷雾,仿佛丁香花瓣在夜风中簌簌地落。而语气中恰恰好的邪气,让人挪不开步子。

可他却是很认真很认真地说:"真夜,跟我去布拉格。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

"谁?"

"呵……"夜风吹动他额前金色的发丝,华丽凄美,"真夜,你听过《蓝胡子》的故事吗?蓝胡子把城堡里所有房间的钥匙都交给他的妻子,每一间房里都有无数的稀世珍宝,她可以随意进出,随便赏玩。可只有最后那一扇不起眼的蓝色小门,里面藏着整个城堡最深的秘密,是绝对绝对不能够打开的……"

神秘的语气揪着真夜的好奇心往那扇禁忌之门里探询。

"为什么?那扇门里有什么?"

原千曜邪气地一笑,连笑容都华丽得像一场幻觉。他不回答,只是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片精致的金色钥匙……

轻柔地,放在她的手心里。

"乖,我就是带你去开启那扇门的。"

我就是带你去开启那扇门的。

浸满忧郁和秘密的蓝色大门里,究竟深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恍惚间时空交错,真夜突然觉得眼前的原千曜很熟悉。

"我们以前见过吗?"

"唉……为什么每个mm见到我后都要说这句话?难道就没有别的搭讪的词吗?啊哈哈……"原千曜得意坏笑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揍一拳。

"受不了,最讨厌自恋狂!"

"真夜,怎么了?"门外传来岚的询问,"你在跟谁说话?"

"没……没……没人啊……"真夜尴尬地掩饰着,一转身发现刚刚还坏笑着的原千曜已经像水雾一般消失不见。

"奇怪,这臭小子……"真夜正疑惑着,岚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真夜,你请同学来我们家了吗?"

"没……没……没有啊……"她竭力地否认,但看来还是没能躲过哥哥的眼神。他笑了笑,没再细问下去,只是摁开了房间里的灯光。

第二幕 塞壬(2)

一切顿时明亮,恍如天堂的光芒清澈地流淌。在灯光中他突然看到了真夜手心里的钥匙,夺过去仔细看后脸色一沉:"这是哪里来的?!"

"我……"

"快说这钥匙到底是谁给你的?!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梦到的那些什么忘川什么陌生人都是幻觉,都只是做梦而已!由真夜,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肯听话?"

"……你怎么了?"真夜看着眼前的岚,她不明白怎么又惹他生气了,"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根本就不像以前的你!"

"我……对不起。"平静下来的岚懊恼地挠头,"我只是紧张你。真夜,这钥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个人给你的?"

"什么钥匙?"

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吃力地进了房间。咯吱,轮椅发出尖利的声响,刺破心底稚嫩的果实,流出蓝色的血。从真夜有记忆开始,母亲就是"严厉"的代名词,永远穿着黑色的复古衣裙沉默地画画,不言不语。她对真夜很好,对岚却是格外的严苛。

岚赶紧将钥匙悄无声息地放进外套口袋,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什么,我是怪她又把家里的门钥匙给弄丢了。"

母亲注意到真夜头上的伤口:"真夜,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妈妈,那是我不小心摔……"真夜的解释被母亲的一句"你给我住嘴"打断,她顿时哑然,不敢再说话。

不能惹母亲生气,她身体一直都不好。真夜焦急地看着哥哥。

岚弯下腰帮母亲整理盖在腿上的毯子,他的睫毛在眼睛下形成好看的暗影:"对不起,妈妈,是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啪——

话没说完,一记响亮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岚的脸上。母亲的手还举在空中,声音冰冷地透着寒气。

"不要跟我废话,我要的是实话。"母亲凝视着真夜,等着她自己说出答案。

无论母亲怎么盘问,真夜始终说头上的伤口是不小心弄的。母亲虽然不相信,但为了保证真夜的头部确实没事,还是敦促岚带真夜去她最信任的一位医师那再检查一次。

"岚……"

刚踏出大门,母亲突然又叫住了他们,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脆弱和绝望。这短短一瞬,让她骤然间老了十岁。真夜回身看到她额角的一丝白发,突然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无论再怎么严厉,母亲毕竟是爱着他们兄妹的啊。

"岚,你要记住——你答应过妈妈的,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再去那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再跟那群人来往!!"

"不会的,您放心。"

"岚,你比谁都明白布拉格的那群人是多么可怕,他们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可以招惹得起的。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在祈祷上天,祈祷主能赐予我和我的孩子安宁的生活……"她停住,一滴眼泪终于顺着写满沧桑的脸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