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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101)+番外

可你那时候说,做荣亲王府的世子妃,必须得学那些东西,概因我嫁过去要主中馈,要像王妃一样打理整个王府的产业。

如今我虽不必打理一座王府,但也有一个家要操持,女子为不得官,出不得仕,不做点小卖买,在这长安城中还能做什么?”

长安不易居,没有祖荫又没有田粮土地的老百姓们,除了做点卖买,还能怎么在这长安城中生存。

李少源自幼含着金钥匙,从不曾操心过这些事一丝一毫,叫宝如驳了个哑口无言,旋着刀柄的手忽而一松,指着不远处属下所牵的马道:“坐上来,我送你回家。”

宝如不好明着拒绝,却也不上马,两人前后脚出了窄巷。

李少源跟在后面,道:“听说你们越关山时,遭劫了?”

宝如点了点头。

她身上这件绣着素昙花的湘裙随风而曳,总拢成高高的芙蓉髻,方才跑的太急摇散了发,有两捋在玉管似的脖颈间微拂着,若是曾经,还有婚约的时候,李少源不管不顾,上前抽了她头上的发簪,让那一头秀发披散下来。

她披散着一头乌发,只穿件交衽小袄,在盛禧堂前舞剑的样子,李世源此生都不能忘。

只看她这点窄窄瘦瘦的小肩膀,李少源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风雪连天的关山里走出去的。他道:“我全然不曾听说此事,若听说,我便爬,也会爬过去救你。”

李少源走了两步,又止步:“我听说他有两房妻室。”

宝如停了停,却不转身:“另一房并不在长安,住在洛阳。”

李少源眉头皱的愈发紧:“两房妻室,你也肯嫁?”

当初他要娶她,可是在赵放面前指天发过誓,若非三十无子,绝不纳妾的。

宝如深觉此人亦是方衡的心态,耐着性子解释道:“他兼祧两房,承两份家业,所以必须娶两房,这个我在嫁他之前就知道,我们如今相处的也很好。”

宝如紧走两步,到巷口上,便见义德堂那霍掌柜率着一群身着短打的店铺伙计,围在巷口。

见她出来,霍掌柜似乎大松一口气,也不说什么,扬手一挥,一群着短打的小伙计们,转身又回义德堂了。

不一会儿,野狐腿快的像兔子一样折回来了,一边扇着自己耳光,一边哭道:“大嫂,方才怕是调虎离山,我上当了。”

第85章 明玉

张氏也于乱中抓瞎扑了过来叫道:“好险好险想当年先帝在时这长安城还有个太平盛世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世道一年比一年乱光天化日怎的宫里那些阉货们也敢在这东市上大摇大摆横行呢?

荣亲王怎么也不管管这些阉货?还有咱们荣亲王府世子爷,那可是大理寺少卿,前几年长安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全是他的功劳,如今也懒惰了不是?”

李少源冷冷看着朴实的张氏流氓一样的野狐转而跟在了他们身后。

在秦州查不到季明德的底细,他策马返回长安打算直面季明德好好审一审他和匪首方升平之间的关系。

季明德头一回入长安今天亦是头一回入皇宫。

他去的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宫太极宫。而是位于一侧的原本先帝时期的东宫延正宫。

从正门下马彩画红墙,金砖耀眼朱红色的高门紧闭,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卫森然而立。

季明德随着两个小内侍自侧门上入宫,连出入皇宫时例行的盘查都没有,两个小内侍一溜烟儿的小跑,直接将季明德请了进去。

如今太后白凤和小皇帝也是住在这延正宫中。不比皇宫建筑必须要突出其规模与气势,须得巍峨壮观。延正宫更小,其建筑也精美秀致,颇有江南园林的风味。

白明玉在沉香亭外的月台上,微倚汉白玉栏杆,遥遥便见季明德一袭白衣,跟着两个内侍远远而来。

他越走越近,月白面锦袍,两道秀眉根根分明,垂敛着眸子,看似温和,但两肩挺挺,巨石也难压弯的那种挺拨。唇抿一线,两颊线条极硬,远远便是股子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她转身进了亭内,直到内侍通报,才道:“叫他进来!”

当初季明义曾说自己还有个孪生弟弟时,白明玉暗猜季明德应当会跟季明义生的很肖似。但其实不然,他五官比季明义更精致,玉面冷白,悬鼻秀挺,精致到仿如雕成,满长安城如此俊俏的男人,除了李代瑁,再无旁人。

他站在朱红色的柱旁,也不行礼,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白明玉手中捧着只匣子,上前两步捧给季明德,道:“我也不知道你大哥是否跟你提过我,斯人已逝,多说无益。

义德堂是你大哥在京里留下唯一的产业,想必你已经接收了。但是那幢楼的地契还在我手中,今日我将它还给你,那幢楼才真正归属于你。”

关于白明玉,季明义曾在给季明德的信里提过,白太后白凤的娘家侄女。照季明义信中的意思,他应当是入长安后,厌恶王定疆的为人,又与白明玉私下有了婚约,于是想退胡兰茵那门亲事的。

但还不等他回秦州退亲,人便死在半道儿上了。

季明德接了过来,也不打开,道:“多谢白姑娘替我大哥保管东西,若无事,季某要告退了。”

白明玉又递给季明德一封信,道:“赵宝如本是贱籍,咱们大魏律例,身在贱籍的女子,必须入教坊或掖廷当差的。当初在秦州也就罢了,谁知她前些日子又回了长安。

太后娘娘必定要捉她回掖廷,这份良民户籍,是我方才跪在她面前,哭了半日才求来的,往后,宝如就可以正大光明,行走于长安了。”

季明德亦接了过来,冷眉看着白明玉:“多谢!”

太后白凤一门祖籍南诏,白明玉的面相,高额高颧骨,深眼细肤。

白明玉追出沉香亭,跟着季明德步下月台,又道:“守好你大哥的产业,他当初说,同胎而生,自己是大少爷,弟弟却在成纪放羊,心下难安,那义德堂,原本就是他替你置的。”

冷白的天光下,季明德略停了停,月白的袍帘被清风微拂着,转身便走。

只待季明德一走,白太后白凤便自沉香亭二楼走了下来。与白明玉对视一眼,冷笑一声道:“哀家就说得有多相,竟然能让老太妃不过一眼就深信无疑,今日一见,我才知像,果真是像。”

白明玉远远瞧着,亦在微笑:“明义与他相比,略糙了些。”

白太后还在望着季明德远去的背影道:“慢慢来,他终归会是咱们的。”

白明玉嫣然一笑。两番一见钟情,季明义因为她而死,但愿和季明德,能有个善始善终。

出了皇宫,稻生已急的两腿直打哆嗦,见季明德出来,上前便是一阵耳语。

季明德本就是青玉寒的脸色,听罢便翻身上马,策马直接冲入东市。

霍广义一直在药铺门上等着,见季明德来了,三两步赶上来牵马缰绳,疾声道:“二少爷,我们也是懵了,按理说王定疆死了,太后那儿没有可调动的人,一时半会儿还顾不到咱们二少奶奶这儿,谁呈想王朝凤的胆子这样大。”

季明德下了马,将那装着地契的匣子丢给霍广义,问道:“王朝凤人呢?”

霍广义道:“直接叫人给屠戮在东市口了。”

“谁杀的?”

霍广义道:“是荣亲王李代瑁的口谕,大理寺少卿李少源的手下行刑,以太监无谕私自出宫而斩。”

季明德闭眼,长出了口气,照这么说,是白太后自己下的手,而非李代瑁。

李代瑁知道此事后,立刻处死王朝凤那个阉人,便是在震慑白太后,不许她动宝如,照此来说,宝如在长安就可以长久的呆下去了。

宝如在正房的炕上跪着裁料子,野狐就在窗外跪着哭,空气中淡淡一股焦糖香,张氏正在与义德堂的伙计称黑糖,算两数,收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