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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116)+番外

宝如转身一看,立即解下自己的披帛,牢牢扎在稻生的胳膊上。

季明德能从死巷中脱身,这两个孩子帮了很大的忙,看起来是刺客在围剿他,事实是他和两个孩子,从两方围杀刺客。

他仍笑的谦怀:“多谢王爷今日的花宴,肖解元的拳脚与身手,远在季某之上不知多少倍。”

狗屁的花宴,分明就是一桌鸿门宴,府外一重重的府兵,今天是欲要取他性命的。

打猎太多叫老鹰啄瞎了眼,枉他一双老辣之眼,竟还真的以为李代圣是个清高无尘,心怀家国的良臣,却原来与李代瑁亦是一丘之貉,今天若非李少源大理寺的人及时支援,他就得死在这儿。

季明德接过野狐手中所持,还在滴血的砍刀,对刀笑了笑,忽而起步,不过一个转身,纵刀横劈,肖景峰全然不曾防备,还在笑的脑袋飞出,鲜血从断掉的脖茬上涌出,喷了身边的李代圣满脸鲜血。

在场的人,除了野狐和稻生之外俱皆惊得差点尿裤子,李代圣抹了把脸上的热血,咬牙道:“季明德,当街斩孤的门生,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季明德依旧在笑,任凭秦王护的侍卫们团团围住自己,手中一枚乌钢锥,恰是方才从黑衣人手上接来的。

他展开手,朗声道:“肖解元是蒙山人,而这枚乌钢锥的钢料,恰产自于蒙山。王爷,方才暗杀刺客的暗器,从您王府的旗楼上发出,您现在搜,肖解元的身上必定还有此种暗器?

若您还要为他辩,难道今日这些土蕃匪徒的幕后主使,非肖景峰,而是您?”

不等李代圣的侍卫们上前,李少源一脚踏上肖景峰的尸体,一把抽了他的腰带,一件直裰下面,满满的兵刀暗器,果真有一匣乌钢锥,与季明德手中的相同,也与方才被杀刺客手中的相同。

李代圣怒目盯着季明德,看了许久,忽而扬手:“若果真肖景峰是主谋,那他就是逆贼,孤自会命人查明真相。但他即便有罪,也该有大理寺论处,季明德当街杀人,来人,将他给孤绑起来!”

季明德转身看李少源:“大理寺少卿,人证俱凿,秦王殿下要你彻查此事,查是不查?”

第98章 晚春四月

肖景峰的尸体颓然倒地砸在李代圣身上一袭白衣沾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少源默了片刻抽出佩刀指上李代圣:“四叔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季明德杀的确实是凶手。”

李代圣两鬓爆胀忍了良久,终于只得吞下恶气:“孤束门生不力,认错便是此事孤会撤查,你们散了吧。”

恰这时候,老太妃也来了。老太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还乐呵呵的:“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今日倒是聚在一处了。”

这老太太为了能弥补自己当年犯的错误,疲于奔命四处游说想把亲孙子认回府去但显然一帮不肖子孙谁也不肯听她的话。

季明德再不罗嗦扔了砍刀,拉起宝如便走。

老太妃终于抓到至少一个多月没见过面的大孙子上前一步道:“明德是你爹在你之前有的孩子,这事儿本也没瞒人你才从秦州回来只怕不知道吧?”

李少源木呆呆站了片刻,往后退了两步,挎刀抽到一半,又下意识搡回去。心说怪不得,怪不得他生的哪么像我爹。

虽说长安城中时有传言,说李代瑁和白太后夜里同宿一闺。但李少源也时常入宫,知其父为人,对于此等言论,不过一笑嗤之。

圣人修节。李代瑁虽不算圣人,但身为一国亲王,身边慢说姬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便是他们兄妹三人,也皆是王妃顾氏一人所出。

李少源将父亲当成圣人来看的。老太妃一句话仿如焦雷炸开于顶,满面乱乍的胡须中露了丝苦笑,心说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生的那么相似。

这么说,他表面上对白太后严厉,会不会私底下,二人果真也同榻共处?

所以,小皇帝李少陵果真是他的孩子?

若真是这样,他母亲顾氏十多年拒父于房门之外,也就可以理解了。一个和大嫂通奸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不能忍吧?

他闭眼定了片刻,伸手扶过老太妃道:“祖母,咱们回府吧。”

马车驶来,老太妃扶着李少源的手上了马车,顺势也将李少源拉上马车,当年李代瑁酒后佛堂乱性,自然又要从头到尾讲一遍。

马车速度快,荣亲王府又离的不远。行不过一射之地,撩车帘,便可见季明德肩负宝如,缓缓走在路上,哪两个表面上看起来三两不着的小子跟在身后,流氓一样。

长安城十五岁的少年们还在考秀才的路上头悬梁锥刺骨,李少源从未见过有如野狐和稻生那等爆发力强,杀手狠辣的少年,与季明德相互配合,砍人如同切瓜。

分明一场围捕,季明德带着两个少年,将它变成剿杀,或者说收割,生生收割了二十多条人命。

马车越过的片刻,李少源看到宝如附在季明德肩上,恶战方罢,分明她也曾听到方才哪黑衣人说季明德和来自同罗族的琳夫人是何等关系,她竟还与季明德亲亲密密,语儿柔柔,不知在诉说着什么。

她是真的不在乎季明德只贪图皮囊,还是跟他一样,经过一场折磨,便臣服于生活,臣服于命运,打算此生就这样过下去?

李少源收回思绪,盘膝坐在老太妃侧,将佩刀挂到了车壁上。

老太妃道:“我不爱管小辈们的闲事,可这几日总听闻玉卿抱怨,说你大理寺的公差太过繁忙,从来见不到你的人。

孩子,听祖母一句劝,宝如和你缘份已尽。玉卿是你的妻子,是在咱们一府走投无路时嫁进来的,你得知恩,回报她哪份恩情,明白否?”

李少源双目温温,看着老祖母,胡子苍苍,比爹还老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点头道:“孙儿明白,此刻孙儿就回府,哄她开心。”

老太妃长吁一声,仿佛心中放下一块重石:“这就对了。明德弟兄,是我对不起他们。若明德认祖归宗,宝如肯定也要跟来。

祖母千般万般皆不担心,只怕你到时候要闹,兄弟不睦,一府之中就没有宁日。”

李少源依旧在笑,黑衣白衽,姿态挺拨跃跃,语调亦温柔无比:“孙儿又非傻子,既与玉卿成了亲,又怎会因为宝如再闹,您放心吧。”

在他心里犹如圣人的父亲竟有个比他还大的私生子。季明德哪身戾气十足的身手,和他手下哪两个狼崽子一般的少年,全然是悍匪行径。

天真如宝如,天真如他,所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没了马,季明德背着宝如,要穿过半座长安城回家。

宝如心中一团乱麻,攀着季明德的肩,先就一笑:“所以你和赤炎原本老相识,皆是琳夫人的入幕之宾?”

季明德亦是苦笑:“你听谁说的?”

宝如道:“当年赤炎在长安时,有一回在醉宵楼和一群土蕃人吃酒,恰我和我娘亦在那一处,相背而坐,我略懂些土蕃话,听他说过,自己和一个汉地男子打架,为争琳夫人而斗,最后他赢了。”

季明德仍在笑:“然后呢。”

宝如道:“他说,当时恰天色黎明,他发现原本浓脂艳妆的琳夫人脂脱粉落,满身鸡皮,什么同罗姑娘,端地不过一个老妇人,那汉地男子大约是个穷家,没见过妇人,才会着意于那么一个老妇人。他有娇妾近百,才看不上那半老妇人,于是弃甲而逃。”

赤炎这牛吹的颇高明,英勇的赞普慕美人之名前去,跟一个汉地男子相争,最后打赢了架,但发现美人不过尔尔,于是转身离开,又搏得了英名,又还有个佻皮的结尾。

宝如当时听了,亦是捂唇悄悄的笑着,却不期最后那叫人耻笑的汉地男子,竟成了自己的丈夫。

季明德仍是苦笑:“若我说我和琳夫人之间没什么,不过胡床聊了两夜的天,你信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