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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188)+番外

她分明觉得府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荣亲王府的规矩,府中大事小辈们无权过问,她只知道父母的关系越发紧张了。

孩子自然都希望父母恩爱,父母十年不同室,相敬如冰,如今母亲更是叫父亲形同犯人一般监禁,李悠容愁眉不展,恰这时方衡老娘进来了。方衡是新科状元,又是她眼看下定的未婚夫,准婆婆至,李悠容自然要打起精神来应付,笑着起身,去陪方衡老娘闲话了。

秦王那嫡子,永世子在吹一只小瓦鸟儿。

陶烧成的小瓦鸟,里面注了水,吹出来的声音,恰似黄鹂鸣叫,煞时好听。这东西小孩子们都爱玩的。他今天穿着件杏黄色的圆领袍子,佩着个坠双福锁坠的金项圈,圆圆的大脑袋,一双眼睛与顾氏的颇有几分相似,格外有神。

他扑到宝如面前,笑嘻嘻看着她,忽而手指着宝如圆圆的鼻尖道:“我婶娘说,你是个祸水,但你今天就会死啦,所以……”他呼噜噜吹了一气小瓦鸟,又道:“我不怕你。”

第161章 羁縻

英王妃正在跟大家说李少瑜写来的信。据她说李少瑜已经入土蕃地界了。

他走的并非李悠悠当初走的那条路。而是下蜀中穿剑阁自康定而上。这一路是大魏的羁縻州各类异族混居属于蛮荒之地也是李少源和季明德此番战土蕃的主战场。

但他一路行去竟然没有碰到一处战事,或者为难。

他出长安后,便命人打了几方大牌牌匾。知府的牌匾上写的当然是肃静回避。他的牌匾上写着:奉旨接妹。

既是奉旨接妹妹自然每到一处,都有人要问他的妹妹是何人。走不过百里,英亲王府世子兄妹情深不顾战火纷乱要往逻些亲迎福慧公主回长安的事便在沿途流传开来。

再兼李少瑜生的俊俏,嘴巴又甜见人便称大哥。酒桌上的英雄拍着胸脯称兄道弟渐渐的他的名声远播各羁縻州。

每到一处都有城主出城相迎,好酒好菜一路款待走的时候不过二百个护卫,此时前往逻些跟他一起去接李悠悠的队伍已经达到了上千人,有向导,还有各羁縻州的异族武士们,以及美艳的舞女们,一路载歌载舞,与他同赴逻些,要接大魏公主归国。

所有人都在听李少瑜赴逻些的传奇经历,当然是当成笑话来听。唯独英王妃喜上眉梢,说个喋喋不休。

无人注意到永世子,宝如一把拽住他,自桌上抓了只黑糖话梅递给他,指了指他所佩的小宝剑道:“世子爷,我这个祸水为何今日会死?是不是你打算用你这小宝剑来杀我?”

小儿不懂宝如这是在套话,认认真真说道:“才不是我呢,从今天起,我就是朕了,杀你的自然是别人。”

五六岁的小孩子而已,这种话应当是大人们不避孩子,商议的时候叫孩子听到了。小孩子那懂得那么多,肯定也是叫大人教着,深恨宝如,一个盯不住,跑宝如面前炫耀来了。

能称朕的只有皇帝,秦王虽这些日子极老实,但去过一回他府中,宝如知道那是个有野心的。她拉着永世子的手,还想多问一句,徐侧妃眼尖瞧见了,慌得过来,一把拉过永世子,二人出门去了。

宝如手中握着那枚小瓦鸟,也跟着出了偏殿。

徐侧妃带着永世子出了延嘉殿,而后便直奔前一重的甘露殿。

这时候太后凤辇至,所有命妇皆在两旁跪安,徐侧妃抱起永世子,并不问安,而是躲到了路旁的青松之后,瞧徐侧妃一脸凝重的样子,显然是要去办大事的。

宝如索性脱了身上那件耀眼的大袖,下面是白绫纱衣,远瞧着,与宫婢无二。

她自幼在宫里打转,于皇宫无比的熟悉。远远瞧着徐侧妃带永世子进了甘露殿,却不从正门入,而是绕到宫婢们出入的后门上,顺手自家私柜上端了只托盘,摆了两只空茶盏,便直奔内殿。

“这会儿,你就得到甘露门上去,届时一定不能慌,也不能哭,奴婢会在下面看着永儿的,好吗?”高大阴暗的宫殿里,徐侧妃整理着永世子的衣裾,见有两个内侍匆匆而来,便将永世子交给了他们。

一内侍道:“眼看要乱,侧妃娘娘还请找处地方躲好,待大事得定,王爷自会迎您出宫的。”

徐侧妃握着永世子的手,依依不舍,却也点了点头。虽不是亲子,但当成亲儿子养的,一举定成败,成则是王,败则为寇,她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宝如躲在帷幕后,转到窗边一看,果真,两个内侍带着永世子,是奔宫门而去。

大魏皇宫,分着三重。皇帝听政问政的立政殿在第二重,甘露殿和延嘉殿属后宫,是第三重。两重之间高墙相隔,唯有甘露门可能内外,另还有一处门,便是通往掖庭宫的嘉猷门。

若秦王将这两处宫门堵死,而恰恰皇帝在内的话,后宫不过一干妇孺,杀李少陵,易位于已,易如反掌。

但秦王自己本身无兵,他便杀了李少陵,外面还有李代瑁那个第一辅正大臣,他手中若无别的筹码,不该如此鲁莽才是。

宝如又自后面转出殿,提裙绕到另一侧,心说无论局势怎样变幻,只要乱起来,倒霉的肯定还是我们这些软脚妇人们,倒不如听那内侍方才说的,带上李悠容,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躲过乱的要紧。

她才自后面出殿,便叫人迎面堵住。

是尹玉钊,皇帝的禁军侍卫长,三重宫阙之中,唯一可以率队,佩兵器自由出入之人。他银甲白披,一脸寒霜,率禁军侍卫小跑而来,戒严于大殿两侧。

既他至,皇帝马上也该到了。

目光相交的一刻,尹玉钊皱了皱眉头,往右侧一人给个目光示意,两个皇家侍卫转身上前,一前一后,便将宝如堵进了城墙的门房之内。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尹玉钊还有事要忙,经过时极为恼火的,匆匆责了一句,转身便走。

宝如吃不准他是怨自己入宫,还是怨自己乱跑,心说好奇害死猫,这下可好,多走两步,又跑的不及时,又给堵起来了。

宫墙下的小屋子,是属于皇家侍卫们临时关人,或者值卫时换岗的地方。

将宝如关起来之后,两个侍卫便转身出门了。不一会儿,外面女眷们高呼万岁之声,显然皇帝李少陵行冠礼之后,入后宫,来给白太后行拜见之礼,并行飨食之宴了。

小屋子连窗子都没有,里面又闷又热,眼看近午,宝如又渴,又还有些尿急,试着推了几把门,纹丝不动。

坐在椅子上闷了片刻,宝如也是苦笑,心说无论外面如何乱,我在这儿,秦王的人无论如何是杀不进来的。

她刚刚确定自己怀孕,此时为保不动胎气,也不敢乱耗体力,捡了张椅子坐下,便静静坐着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忽而卡哒一声响,尹玉钊进来了。

此时皇帝当正在开宴,尹玉钊开门的一刻,隐隐有丝竹之声漏了进来,外面日光煞白,天已正午了。他转身关上门,手中一只盘子,一个小包袱,腕上还搭着她方才丢落在松树后的宫裳。

盘子里是一碗红豆粥,冒着白气。

待接过来,挑勺掀开,宝如才发现这是碗冰。冰上盖着煮烂的红豆、绿豆,云豆和黑豆,淋着蜂蜜。

她初知自己怀孕,万分小心,不敢吃这冰物,一把推了它,便见尹玉钊点燃了灯盏。

持灯盏站在她面前,暖烛照润了他那张平日刻板的冷脸,眉目间竟也有了些暖意。

“你今儿可真漂亮。”

入宫面圣,自然要敷胭脂。她眉眼与普通的秦州女子一般,生的并不格外突出,经胭脂一提,灯下眸光流转,甜媚交织,忽而侧眸,唇瓣红红,倒惹得尹玉钊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他轻轻抖开那宫装,道:“穿上它。”她穿上这宫中,才叫格外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