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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228)+番外

“皇上赐封那个东西为郡主的诰书,已叫我截留在此。大魏可不需要她那样的郡主,至于妾,咱们荣亲王府的男人没有纳妾的习惯,你立刻把她给我从海棠馆扔出去。”他说的是卓玛。

季明德停了停。他从土蕃回长安的那天夜里,顾氏把宝如抱到清风楼的事情,他未曾多问,也未曾多想过,至于李代瑁是否也要学季白,他觉得以李代瑁的为人,当不会。

但是以小人之心惴之,季明德也觉得李代瑁对待宝如这个儿媳妇,未免格外不同了些。但他不是季白,他是个真正无挑的正人君子。

便君子,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心底里也有不敢叫人知的恶癖。发乎情,止乎礼就好。

季明德停了停,转身出门,走了。

回纥虽说因是游牧民族,国力比不上大魏,但这些年来薛育义东征西讨,疆土直逼大魏。一个汗王带五万铁骑入长安,当然没想过长安会是自己的葬魂之地。但既他来,季明德就没想过让他回去。

还有尹继业,镇守西方和北方军镇的大都督,季明德也没想放过。一场阅兵,他是准备要降龙伏虎,收了这两个恶货的,这几日自然也忙到焦头烂额。

八月过后,天就黑的早了。季明德今天为了解释卓玛的事,回来的格外早,到王府时太阳都还未落山。

他下了马,照例先问野狐:“你嫂子今天可曾去过四夷馆?”若去过,只怕尹玉钊那厮要在宝如面前告他的恶状。

野狐笑兮兮摆手:“大喜,大嫂不曾去过。”

但凡说声去过,大哥必定满面阴云的,所以野狐和稻生两个求神告奶奶,只求大嫂能不去四夷馆。

今天有个卓玛闹着,宝如把本该去四夷馆探尹玉钊的事儿给忘了,于他们来说,可不是大喜。

季明德笑了笑,要进门,又退了回来,低声问道:“海棠馆里可有吵过闹过?”若宝如真和卓玛吵起来,季明德都有点不敢进门。

野狐摇头。内外院分明,这个他是不知道的。

活了两辈子,季明德不期自己竟还有为妻妾而苦恼的一天。

卓玛这小姑娘,是琳夫人的独女。他十六岁那一年,卧底在琳夫人的牧场中,准备烧赤炎的王府时,就认得卓玛了。

那一年卓玛才九岁,总是偷偷给他送细面馒头吃。她虽是土蕃人,但讨厌吃糌粑,总拿那东西喂狗,独爱吃汉族人的细面,拿馒头当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这一番他和李少源征战赤炎,打到秦池,那地方恰是琳夫人的领地。琳夫人二话不说,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青稞磨成的面和着酥油,剥光皮的肥羊堆的小山一样,由奴隶们扛到他们的军营。

一个土蕃部族的酋长,广明正大投靠大魏,还资助军粮,土蕃王赤东赞普若是听说,管你是谁,定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但琳夫人很坦然。

俩人胡床对坐,琳夫人美艳一如当年,一头乌油油的长发,鬓额高耸如蝉翼,五官浓烈美艳,嫩腻丰满,便胡兰茵见了,也要相形见缀的。

据说李少瑜还专门慕名,来赏过她的美艳,埋头在这胡床上,整整一夜都不肯起来。若非悠悠还在逻些望眼欲穿,他打算从此就呆在怀良,那儿也不去的。

距上一回胡床对坐,过了整整八年,季明德已经二十二了,比起当年,胸膛宽阔了许多,胡茬也比当初硬了很多,唯独那酒窝深深,温醇无比的笑,叫琳夫人一见就欢喜。

琳夫人的胡床,香樟木制成,比张春凳大不了多少,后面架着养和供倚靠。再后面,栽着文竹水仙,各类清供绿植。满室盎然绿意中,她红衣艳丽,便是那万绿从中一点红。

她闲倚榻上,肤白如脂,艳而不腻,笑道:“当年咱们胡床相处两夜,你滔滔不绝说了两夜,你可知在我眼中,是个什么样子?”

季明德来见老朋友,自然不着兵服。他穿着一袭茶白色的交衽长衫,发结马尾,顺搭于背,灯下眉目如画,胡茬淡淡,双目满满的情意,天下最风流才俊的谪仙,也没有他此刻的闲适与雅意,若叫宝如瞧见,她大约得给酸死。

好了,这下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此句补字。

第194章 调停

季明德低声笑着:“什么样子?”

胡床咯吱有声琳夫人缓缓转身四十多岁的妇人了腰际全无赘肉身躯优美如蜿蜒起伏的山峦。

“我知你是个傻小子告诉我当时为何不肯入内室?”那里间她的香闺,才是男子们梦寐以求,想要进去同赴一欢的地方。

季明德一直在笑不说话。

琳夫人声如莺啼:“我想,这必定是个雏儿,还是个极好面子的雏儿不肯不是不想,仅仅是不想在我面前失态而已。”

“夫人说的很对。于季某来说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最荒唐最不堪回首的一夜上辈子给宝如了。

琳夫人望着季明德忽而声哑:“如今只看你的眼眸便知你已久经沙场。”

空气中忽而有浓的化不开的靡旎浮起,季明德随即将话题拐了个弯:“其实夫人不必如此的你便放开粮仓,只说是我季明德抢了东西将来到赤东赞普面前也好有个交待,否则赤东赞普若追究其来,不是我们害了你?”

琳夫人一看他没那个心思,颇欣慰:“我投诚你,便是做给赤炎那狗贼看的,生怕消息不通他不知道,又怎会遮遮掩掩?”

她说着,忽而拍手,嬷嬷们便把卓玛送出来了。脸儿圆圆,下巴尖尖的小姑娘,偎到母亲身边,吃吃笑着。

琳夫人道:“我犹记得,当年还是她把你引进我的帐篷。若非她说,阿姆阿姆,这个汉人男子说话着实有趣,我那里能看得上那般瘦弱的你?”

季明德笑了笑,小卓玛亦笑着别过了脸。

琳夫人又道:“赤炎那个狗东西,先时并未露出什么形迹来,这阵子驻兵怀良,却是日日骚扰卓玛,说想娶她做侧妃。

他的心思我岂能不知?我唯有卓玛一个女儿,叫他娶走,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就全是他的。

他与我便是那等的关系,我怎好再让卓玛去给他做妾?

他是赞普,我逆不得他,但也不想让他借着卓玛,收走我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所以,我愿意付出所有支持你们一战,但你得娶卓玛。”

卓玛直截了当:“当年你曾说过,会回来娶我的,我一直在等着你。”

季明德再笑,目光投向卓玛,老大哥一般:“我已经成亲了,娶你不可能,替你谋个好男人,倒是可以做得到。”

原本不过一杯酒,几句顽笑季明德便走了。回程的时候途经怀良,才知赤东赞普听闻此事之后,不必赤炎,直接从逻些发兵讨剿,杀了琳夫人。

卓玛躲在牛棚之中,才没有被突袭的赤东赞普给掳走。

于是,他不得不履行承诺,带卓玛回长安。当初养在霍广义家,也是希望能慢慢替她找一个良婿而配之。谁知竟叫尹玉钊那厮找到她,还将她捅到宝如面前。

他刚想迈步,便听院子里哇的一声哭。会这样哭的,除了宝如,就只有卓玛,天生的娃娃哭腔,季明德头疼了一日,显然终于还是闹将起来了。

他不由加快脚步,进了院子。

且说宝如这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卓玛倒是乖乖儿的进来了。跪下就请安。她本浮着两块高原红,两边脸颊高的吓人,瞧的分明是四个手指印,那是苦豆儿方才留下的。

有这样两个大幌子,她居然也不生气,笑的憨乎乎的,傻子一样。

宝如终究心软,拉她一起坐了吃饭,饭桌上软言劝道:“既做了妾,就不能再叫大哥,得叫爷,明白否,他从此是你的主,不是你的哥哥。

那怕你们原来是什么关系,如今你是自愿给他做妾的,恩义在,我肯定会好好待你,但礼不可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