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画堂春深(280)+番外

杨氏望着自家宝贝似的大孙子,再看一眼李代瑁,老王爷负手站在屏风前,冷冷盯着她,一脸嫌弃和掩不住的鄙夷。

杨氏倒是有一点,见好就收。心有不甘将修齐放在屏风前正中间的阔榻上,道:“若尿了,或者孩子哭了,王爷记得叫奴婢一声,这孩子哭起来,也就老奴才能哄乖他。”

众目睽睽之下,李代瑁忽而一笑,双手自掖下将小修齐抱了起来,垫着他的屁股抖了两抖,再回头,对着朱武时,依旧是冷眉肃脸:“去,把少源给本王叫进来。”

杨氏依依不舍的望着在爷爷怀里撒欢儿的小修齐,心说这老王爷可真会抱孩子,比明德强多了,明德至今,还未这般抱过修齐呢。

未几,李少源进来了。

眼瞧着自来不苟言笑的老爹怀里抱着个孩子,小修齐正在往他肩上吐奶,他那么爱洁的一个人,似乎也不觉得脏,手里一只拨郎鼓儿,也不知打哪来的,摇的很在行。李少源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轻轻叫了声爹。

李代瑁将孩子放到了榻上,指着旁边交椅道:“坐。”

小修齐如今是满府中的开心果儿,圆圆的小脑袋,手里抱着只波浪鼓儿,嘴里正在往外吐泡泡儿,猫儿念经一般,嘴里唔啦唔啦个不停。

全然不知道有个皇帝叔叔三请四请,要请他去当太子,而他爷爷万般阻挠,正在坏他的好事情。

李代瑁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望着孩子笑出深深的酒窝来,问李少源:“明德呢?”

李少源道:“大约还在四处找尹玉钊。”

李代瑁道:“为父与他一般忧心。尹玉钊在朝多少年的经营积累,就那么失踪了,如今皇上大多数的决断,以我的预见,还是出自于尹玉钊。那厮这一手玩的好,隐于幕后,操纵群臣的言论,偏偏他当初杀尹继业有功,在朝臣中具有很高的威望,此人一日不除,为父亦是一日难安心。”

李少源笑了笑,见孩子要啃那拨郎鼓,轻轻从他手中摘了过来,欠腰逗着孩子。这小家伙生的很像宝如,他印象中见宝如第一面,宝如的样子,就是面前这孩子的样子。

那年他四岁,瞧着宝如两只圆蒙蒙的眼晴格外好玩,下意识说,像个宝贝。于是,宝如就有了如今的名字。

李代瑁道:“当初要灭赵放一府时,为父也曾犹疑过,想着要不要想个办法让少陵崩了,然后让你上,那时候,有赵放一派的支持,你会是个贤帝,宝如也会是个贤后。”

但他犹豫许久,还是选择了辅佐李少陵。于是,儿子本该美满的婚事就那么错过,瘫痪一年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和尹玉卿成了一对怨偶。

李少源手中的拨浪鼓停在半空,久久不动。

他是虔心诚意,想和尹玉卿做夫妻的,尹玉卿也在努力改自己的坏毛病,但拿个通俗些的比喻来说,夫妻之间,尹玉卿便像一根针,永远刺的他无法和她好好相处。

李代瑁又道:“皇位的归属为父并不担心,总在你和明德里面,明德有野心,你有德性,爹一个都舍不得,但若你想上,为父会帮你。”

……

“玉卿如今在齐国府,今夜会有一场大火,她会葬身火海。”

李少源那只手剧烈的抖着。

李代瑁这意思,是想杀了尹玉卿,再让他做皇帝,还替他除去因为一夜错欢,他就不得不背负上责任的妻子。

从满月时开始,他就眼瞅着长大的宝如,那怕因为其身份而做不得皇后,也可以做妃子,皇帝毕竟可以三宫六院的。

他有过尹玉卿,宝如有过季明德。他们再不是单纯美好的少年男女,但历尽沧桑,他能包容她,她想必也能包容他。

多么奢侈而又缥渺的假想,但万一能成呢,万一成了呢?

李少源眼眶微红了红,结舌半天,将拨浪鼓插回了小修齐的手里。

“那场大火,能过几天再燃吗?”他道。

第237章 哲哲

歪着耳朵的尹玉卿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那怕同处一府只要他和宝如不说话不见面每天对着她说三遍我爱你她就乐乐呵呵整日泡在海棠馆。

但只要他和宝如在路上碰见,那怕点个头叫声二嫂,她也至少三天绝不会跟他说一句话。那不过是个眼里只有他的傻子而已。

傻不是死罪,他不爱尹玉卿,便强迫自己也做不到爱她可也不想她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皇帝。

敌不过李代瑁灼灼而逼的眼神,李少源别过双眼道:“我需要一个能和季明德公平决斗的机会。至于齐国府您要燃火是您的事但玉卿得提前叫回来。她是您和我母亲看着娶的便要休当面给她个准话。

她罪不至死的。”

小修齐满一百天,百岁无宴到外书房逛了一圈儿,祖父赏了一只龙髓雕成的玉项圈儿少廷赠了他一柄龙渊剑由奶妈捧着,威威武武,气势汹汹,脑门上那三寸长的胎毛随风乍乍着,的就回来了。

宝如逗了会儿子,跟苦豆儿两个出了海棠馆,漫步悠悠,便上了上东阁的山坡。

夜风凉凉,长安城一片静阑。宝如开门见山:“你本不是我的丫头,为了报答恩情才跟着我的,但老实说,当初季明德也没有卖你的心思,不过是想让你实心实意跟着我,故意吓唬你罢了。你若想走,我不会拦你的。”

苦豆儿也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秦州姑娘,生的清澈灵秀,是个小美人儿。

她道:“嫂子说的这叫什么话,灵郎性绵,是个给人做奴的,我倒不介意他的出身,既他在这府中,我仍跟着你,难道你不肯要,想赶我走?”

宝如准备了一匣的银票,本是打算打发苦豆儿的,听她说不走,倒是愣住了:“在府中,你仍是个婢子身份。”

苦豆儿笑不可支:“可您也没拿我当奴婢使过呀。”

宝如噗嗤一笑,心说也是。她自来性憨,院中的仆人们操着主子的心,渐渐儿的,像杨氏和苦豆儿几个就放不下她,放不下修齐了。

想来想去,宝如终究还是把那匣银票塞给了苦豆儿,命她拿银子在外面置处院子,白天进来当差,夜里回到自家去,和灵郎两个做夫妻。

这样,苦豆儿自由,她也有个忠心的人可用。

苦豆儿还忙着要去照料自家弟弟,辞过宝如便走了。

独自一人站在山坡上,宝如两只眼望义德堂的方向找着,也不知道季明德是不是在义德堂。

她至少半年没有出过荣亲王府,也少跟外界接触,但从他带回府的公文制书也看得出来,他身边的人如今已不再是野狐和稻生那几个小土匪,有了很多年青的的进士跟随他。

他越走越高,她却只在府中带孩子,生完孩子至今也没有出过府。

孩子有杨氏带着,吃得饱,穿得好,一泡尿换一回尿布,每一张尿布都洗的干干净净,一股皂荚清香。她闲来无事,登高站在这坡顶上,望着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总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她还在人世,可总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

真是因为生的儿子不可心,季明德才整日心不在焉的,还是为了江山帝位?

他咄咄而逼的架式,便她这个深居后宅之人都能看得到,大约满长安城的人也都知道了。宝如轻轻叹了一息,心说若只有他一个人盯着那个座椅倒还好办,只要少源和少廷不动那个心思,他终会如愿的。

当他最终如愿以偿,修齐身边围的人会更多,她一不会带孩子,二跟季明德没有任何交集,想必也会更寂寞吧。

再回想嫡母段氏,她教过她很多。比如自己的孩子要自己带,家中的中馈,无论病了还是累了,也不能歇下,不能撒手,要一并总理起来。为何,因为这些,是一个后宅妇人和丈夫之间唯一能有的勾扯。宝如原本不懂,成亲之后,一点一点,才能领悟段氏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