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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47)+番外

做亏心事的人不敢大声叫,庄思飞两眼进了香灰,连扑带揉,前后乱窜着,只觉得右脚一紧,哎哟一声,整个人便被倒吊了起来。

要说这陷井,还是庄思飞自己罗织的。

当初胡兰茵提议,让胡安和庄思飞先辱宝如,再找个周边的泥腿汉子栽赃,然后推宝如下山,假装她被侮之后因为羞愤而自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胡兰茵不怕季明德生气,也不怕季明德知道事实真相。

毕竟为了赵宝如,两人积怨已多,她要的是当着季明德的面杀赵宝如,再给他一个震慑,叫他知道那怕季白死,她有王定疆和胡魁做靠山,他就只有伏首贴从的份儿。

第40章 兔子咬人

计行到胡安和庄思飞这儿却起了岔子。赵宝如好比唐僧肉妖怪人人见了都想吃一口他们当然愿意尝个鲜儿。

但尝鲜也有个先来后到胡安仗着自己是胡兰茵的堂弟当然占准了第一口。庄思飞是个来捞过水面的下套打结这种事情自然就得他来干。

但无论布局的还是做局的,谁都把宝如当成个小傻妇人,谁知宝如面憨心不憨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神采灵灵,一上山便见文昌庙后面隐着抹子水红衣袂远处林子里的大槐树上还挂着一截肠子粗的麻绳。

一进庙门胡兰茵再一挑衅宝如顺水推舟,也暗猜庄思飞和胡安两个弱书生怕绑不住自己所以想弄个平常举子们在这山上套猴子的套索先把她捆起来。

她左晃右晃实则是看好了地上的绳套子诱着身后的庄思飞脚往那绳套子里面钻呢。

待那庄思飞被吊到半空宝如还在示弱,她哭哭啼啼道:“大嫂你等着看我叫明德来替我做主,你等着。”

胡兰茵一看宝如要跑毕竟向来害人她都是动脑的没有动过手,一把未抓住宝如,慌得叫道:“胡安,胡安你在那里,快来帮忙!”

胡安是个酒囊饭袋,两只眼睛里唯写着个色字,这一回没想着自己出面,要比那庄思飞占个先机,早脱了衣服在文昌庙后面等着,听见胡兰茵叫自己,光着身子在墙后扫了一眼,才慌慌张张准备套衣服。

偏这时候宝如竟直冲冲跑了过来,扯过胡安挂在树上的棉裤棉直裰就跑,连那亵裤都没给他饶了。

胡安光着身子不敢追,胡兰茵屁股太大,走起来倒是摇曳生姿,跑两步便是气喘嘘嘘,眼睁睁看着宝如把两件衣服抱着扔下了山崖。

胡兰茵气的吼道:“胡安,你再不出来,明年就别想跟我一起去长安。”

树靠一层皮,人靠一身衣,光着身子的胡安终归是不敢出来,跳脚叫道:“姐,她不过个小丫头,没什么力气的。快扯她的头发,拖过来,给我拖过来。”

胡兰茵的手眼看就要够到宝如了,岂知她忽而一个拐弯,却是又钻进了那文昌殿。胡安喜的一蹦三尺高:“姐,瓮中捉鳖了,快,快去捉。”

胡兰茵指着胡安骂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夯货。”

她拧着裙子进殿,正准备捉宝如了,迎面便是两把香灰,接着当头一棒,却是案头敲磬所用那金钢杵。纯铜治成,一杵敲在头上,打的胡兰茵眼冒金星。

“瓮中捉鳖?”此时的宝如脸上那里还有憨态?

她两眼中皆是怨毒的光,也不心慈心软,一杵敲上胡兰茵的太阳穴,道:“来呀,你倒是来捉我呀?”

胡兰茵道:“我爹是州知府……”

“州知府?”宝如又是一杵,砸在她天灵盖上:“靠着戴老太监的绿帽子得来的州知府,让你觉得脸上倍儿有光是不是?”

亏得宝如骨细肉软自来手中无力,否则这一杵非得敲烂胡兰茵的头不可。

若果真骂起人来,她是长安贵女中最会刻薄人。可惜多少年人们都叫她一张憨憨甜甜的脸给骗了,没见识过的人,谁也不相信她若怒起来,仿如一只狸猫一般,会撕会咬还会抓,下手又狠,打起架来无人是她的对手。

胡兰茵两只眼睛又烧又辣,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一杵更比一杵砸的疼。

哪知平日里瞧着胆小柔弱的赵宝如,下手竟如此狠,两手捂着眼睛转身欲逃,一腔恨意窜脑:“等我干爷爷取你狗命的那天,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舔我的脚,才能解此恨!”

宝如两眼怨毒,笑的温柔无比,扔了杵一脚将胡兰茵从文昌殿踏出去,笑道:“不会有那一天了,因为今儿你就得死!”

别人不过蝼蚁,等真正自己死的这一刻,胡兰茵才知道生命有多重要。她尖叫道:“胡安,快来救我啊胡安!”

胡安几片枯叶遮着黑毛,十月的寒天,往殿门上走了几步,便见宝如一把抓起香案上的金刚杵,那原本伏着卧蚕,笑起来甜兮兮的两只圆眼睛里满是怒火,扬杵的片刻,母老虎一般,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他吓的丢了两片叶子,转身便自另一侧下朱圉山,跑了个没影。

宝如连踏带踢,本是胡兰茵欲逼死她的路,一杵杵砸在背上,将胡兰茵步步逼到山崖边。

到了崖边,左一脚是悬崖,右一脚是台阶,宝如终究没忍心直接把胡兰茵逼上悬崖,一脚踢在她那肥臀上,将她逼下台阶,眼看着胡兰茵连滚带扑下去了,拍了拍手,转身进殿,这才清清净净去上香了。

且不说秀才童生们,于一些在书院读了十几年书,家中儿子都会打酱油的举子们来说,今儿也是陇南书院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季明德两位夫人打扮的姣花一般进了书院,叫举子们着实垂涎艳羡了一番,还没羡慕完呢,监察御史季墨又来了。

自赵放之后,季墨便是秦州在京城为官最显赫的人物了,与王定疆关系好,得太后倚重,小皇帝都要叫他一声墨老。

胡兰茵满脸香灰,双眼通红,头发上斑斑结结全是泥草树叶,此时正坐在李翰的息炉中,给季墨哭诉。

以她的叙述,自己带着赵宝如上山敬香,本是好意。可谁知赵宝如忽而翻脸,拿香灰扑她也就算了,打的她两鬓发青,一头三五个大包,肩上腰上全是踢伤。

身上的伤不好验,织儿扑散胡兰茵的头发,一处处给季墨看着肿成红彤油亮的大包。

知府家的大小姐被人揍成这样,许多人生来还是头一回见识,窗子上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举子,对于季明德,也从早上的艳羡,变成了同情。

刘进义扒在最前面,头被后面的人整个儿挤贴在墙上,挤眉弄眼对李小虎说道:“得,我再也不做白日梦了,夫人娶一房就好,你瞧那样两个美人儿,打起架来下手比我都狠,河东狮河东狮,今日我才知什么叫河东狮。”

李小虎也被挤成只壁虎趴在墙上,气喘嘘嘘道:“你信赵相府的小姐会打人吗?”

刘进义道:“我宁可相信是胡知府的姑娘自己想不开拿金钢杵敲自己,也不相信赵相爷的孙女会打人。”

俩人话音未落,身后满满同情之声,几十个举子,没有人相信那乖乖甜甜的小妇人会打人呢。

季墨听了半天,又亲自看了一回胡兰茵的脑袋,问那跪在地上的庄思飞:“本官问你,你又是怎么将自己吊上树的?”

三人作恶,胡安跑了,剩下个庄思飞和胡兰茵,当然一口咬住宝如不放,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庄思飞道:“御史大人,本举本是在山上拿绳套猴儿的,亲眼瞧见俩个妇人入殿上香,赵宝如又洒香灰迷了胡小姐的眼睛,再拿根金刚杵一通狂砸。

本举一生阅女无数,但从未见有妇人如赵宝如般泼辣的,一惊慌,钻进了自己下的套索中,所以才会被吊上树。”

季墨冷笑一声,转身再看宝如,她一身素色圆领袄儿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最不耐脏的本黑色长裙,上面一丝杂尘香灰也无,一头乌油油的发总绾成个髻子,低眉顺眼,掬着两只手,温顺而又乖巧的,站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