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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198)

作者: Bucephalus 阅读记录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吕西安含混地嘟哝了一句,随即就低下头,更卖力地搅动自己的勺子,像是突然对他的冷汤又有了胃口。他暗自希望,德·拉罗舍尔伯爵会对他的这种应对感到满意。

阿列克谢似乎本来也就是打算投石问路,因此见到吕西安这样含糊其辞,他也不再穷追猛打,同样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阿尔方斯凑到了吕西安的耳边,“对俄国人也小心点,他们看上去直爽,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不少。”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阿列克谢也大致听见。

午餐接近尾声时,仆人给每位客人送上了一个蓝色的玻璃杯子,里面装着餐后的伏特加。马卡罗夫将军拿起自己的杯子,提议大家为法俄友谊干杯。

将军一口就喝干了杯子里的烈酒,他满意地哈了一口气,像轻骑兵似的将杯子在地上摔碎,屋里的其他俄国人也有样学样,一时间玻璃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吕西安同样喝干了杯子里的液体,他的舌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起初他还怀疑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过了片刻他才意识到——与刚才一样,他的杯子里装着的同样是清水。

外交部长有些为难,但也不得不有样学样,当伏特加进了他的嘴巴时,他的整张脸都被辣的变了形,他将杯子往地上一摔,然而那杯子却十分不给部长大人面子,不但没有摔碎,反倒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消失在了桌子下面。

第98章 从北海到波罗的海

午餐的最后一道甜点从桌上被撤走了,参加宴会的客人们开始陆续离场。他们有的选择去休息室里点上一根雪茄,继续刚才没完成的谈话,有的则回到舱房里休息,或是去打牌来消磨下午余下的时光。

吕西安也站起来准备走了,他看到德·拉罗舍尔伯爵还在那里和俄国大使说些什么,看到吕西安要走,他似乎也想跟上,却被大使缠住了,于是只能回给吕西安一个抱歉的眼神。

阿尔方斯和阿列克谢也随着吕西安站了起来,“我和罗斯柴尔德夫人下午还有点事情要谈,”阿尔方斯扶住吕西安,“您先回房间休息吧,我们晚餐时候再见。”

“您自己有事情,也别把巴罗瓦先生藏起来呀。”阿列克谢瞅了一眼银行家,凑到了吕西安的另一边,“下午在咖啡厅里有牌局,您要不要一起来?”

“我还是想要回去休息,很抱歉。”吕西安婉拒了阿列克谢的邀约,他感到阿尔方斯的视线从他的后背上离开了。

在餐厅出口的大楼梯上,他们遇到了莱蒙托娃小姐和她的父亲,莱蒙托夫将军作为俄国驻法国大使馆的武官,这次是顺路搭乘代表团的客船回国述职的。

“巴罗瓦先生,”莱蒙托娃小姐放开父亲的胳膊,轻盈地朝三位男士走过来,“很高兴见到您!您好些了吧?”

“承蒙小姐关怀。”吕西安鞠躬感谢,“我比之前好了不少。”

“坐船就是这样,”莱蒙托夫将军也走了过来,“刚开始的时候会很难受,但习惯了就好,就像是生活本身一样。”他热情地和吕西安握手,将军的那张老脸春风得意,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他又去和阿尔方斯握手,丝毫不在意对方是个犹太人,这样的热情让阿尔方斯也有些惊讶。

吕西安仔细打量莱蒙托夫将军,他注意到将军不但把头发和鬓角染的乌黑,连眉毛边上的杂毛似乎也用镊子拔过,像是个退休的杂货铺老板,又迎娶了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美娇娘,因此在婚礼前尽量要把自己打扮的年轻些。

“他是找了个情人还是怎么的?”吕西安不由得心想,也难怪,将军的这副打扮实在是有些夸张。

莱蒙托夫将军拉住阿尔方斯的手,似乎还要说什么,可这时恰好俄国大使朝着将军大人招了招手,于是他只能不情愿地把女儿托付给阿列克谢,让这位老朋友帮忙把莱蒙托娃小姐送回舱房去。

“您父亲这是怎么啦?”当他们走上楼梯时,吕西安代表另外的两个人一起问道。

莱蒙托娃小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请您原谅我亲爱的爸爸,他真是……哦,我该怎么对您讲呢?”

“您还记得我们几个月前一起去参观过巴黎交易所吧?就是俄国债券上市的那天。”

“我记得,”吕西安回答,“您父亲还小赚了一笔钱。”

“是呀,”莱蒙托娃小姐向吕西安叙述,“那天晚上,他收到了经纪人送来的支票,我的老天爷!我听到他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哼着曲子,和那张支票一起跳舞。”她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大笑起来,“那天之后,他就一直在我和我的母亲面前说交易所的奇妙,吃饭时候说,喝咖啡时候说,连躺在床上了都说个没完。他用铅笔在餐巾上写他的计划,他要怎么赌,就像是当初他在战场上为上官拟定作战计划一样。他对金融刊物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公文,每天说是去办公,但我可知道,他把公事都委托给了秘书,自己在办公室里拿着放大镜看报纸上的行情。”

“那您母亲怎么说呢?”阿列克谢问道,“她难道就坐视您父亲拿为数不多的财产去冒险吗?”

“起初,我母亲觉得他是发了狂,她说如果莱蒙托夫将军哪怕拿一个卢布去搞投机,她就要给皇后和所有她认识的贵妇人写信,请她们对我多加照拂,然后就跳到塞纳河里去。”莱蒙托娃小姐叹了一口气,“但是后来他谈到我的嫁妆,还有他们的养老金,我母亲就开始动摇了:我们只有一两座田庄的收入,如果要给我凑嫁妆的话,那么他们就必然要破产了。”

“我父亲看出了我母亲的动摇,他保证只赌什么‘代买代卖’,他说这个一点风险也没有的,我母亲就勉强点了头,虽然我和她都不知道‘代买代卖’是什么意思。”

“代买代卖,就是在银行里开个户头,然后由银行负责代买证券,并且限制只能在上涨的时候才能卖出。”阿尔方斯向大家解释道。

“他似乎也说的是这个意思。”莱蒙托娃小姐回忆了一番,“我记得他似乎还是在您的银行里开的户呢!”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阿尔方斯,“这个是没有风险的,对吧?”

“任何投资都有风险,亲爱的小姐。”阿尔方斯耸了耸肩,“我只能说,代买代卖的风险比起其他的操作要更低一些。”

“我猜也是。”莱蒙托娃小姐苦笑一声,“哪里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十一月底的有一天,我们在家里等他吃晚饭,那一天他回来的比平时都要晚些。当他进门的时候,我和我母亲都吓了一跳:他脸色一会白一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胳膊也神经质地抽动着,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中风了呢。”

“他从兜里掏出五张一千法郎的方票,塞进了我母亲的手里,他告诉我们,他打破了自己的诺言,在交易所里赌了一把——他买了您的那家海外银行,而那是他赚到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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