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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235)

作者: Bucephalus 阅读记录

在雄壮的军乐声中,马车在观礼台前停下,整个过程当中并没有居心叵测的乱党出来破坏气氛,这让负责维持秩序的宪兵松了一口气。

沙皇陛下和弗卢朗部长并肩站在观礼台上,检阅两个国家的仪仗队,军乐队演奏法国国歌《马赛曲》,来自伊萨基辅大教堂唱诗班的孩子们齐声歌唱:

“起来,祖国的儿女们!光荣的日子已来到!与我们为敌的暴君,升起了血腥的旗帜。”

吕西安下意识地看向沙皇,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了沙皇陛下的脸上——《马赛曲》的原名为《莱茵军团进行曲》,是法国大革命时期为迎战外国干涉军的士兵们而谱写的,而当时的俄罗斯帝国,正是最积极干涉革命的列强之一。拿破仑战争之后,俄国更是成为了“欧洲宪兵”,在全欧洲四处镇压革命,“暴君”这个词放在俄国沙皇的头上,可以说十分合适。

弗卢朗部长似乎有些尴尬,可旁边的亚历山大三世陛下却面色如常,他摘下自己头上带金边的帽子,将手放在胸前。

“他在向《马赛曲》脱帽致敬。”吕西安惊叹道,在他身旁的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也面带意外之色。

前任沙皇曾经在1867年访问巴黎时,向法国国歌致敬,但那时候第二帝国的国歌是《向叙利亚进军》,而并非作为革命象征的马赛曲——拿破仑称帝以后,在1804年将国歌换成了《出征曲》,波旁王朝复辟后更是将这首歌曲查禁,从此每当巴黎爆发革命,这激昂的曲调就会在街垒的上方响起。直到1879年,稳固了的第三共和国才重新把《马赛曲》恢复为了国歌,而这已经是七十五年之后了。

在场的人都不会忘记,当俾斯麦被问及法国和俄国走近是否会对德国造成威胁时,俾斯麦表示他“无法想象俄国沙皇会对《马赛曲》脱帽致敬”,可如今,这样难以想象的事情,却真实地在他们眼前发生了。俄国人要和法国发展关系的诚意,已然无可置疑。

“你们可曾听到战场上,战士们奋战的嘶喊声?他们要闯到我们中间,刺穿我们妻儿的喉咙!”歌词越来越不中听,连吕西安都觉得有些尴尬了,但亚历山大三世脸上庄严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有沙皇作为榜样,神色复杂的俄国官员们也纷纷有样学样,向这首“革命之歌”表达敬意。

“武装起来吧,公民们!组成属于你们的军队!让敌人肮脏的血,做肥田的肥料!”唱诗班终于唱完了最后一个音,这是这首曲子的第一段,幸而通常演奏的《马赛曲》也只演奏第一段——第二段的第一句就是“这些君王和卖国贼,都怀着什么鬼胎”,还有第四段的“发抖吧,暴君和卖国的奸贼,终究要得到报应”,不知沙皇陛下听到了这样的歌词,还能不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现在轮到演奏俄国国歌了,军乐队的指挥刚刚举起指挥棒,弗卢朗部长就很给面子地将手放在胸前,准备向俄国国歌致敬了。沙皇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有魄力,他如果不投桃报李,就会让自己在公众面前失分。

俄国国歌《天佑沙皇》的歌词完全是另外的风格,吕西安虽然听不懂俄语,但他之前早已经知道了歌词的意思:“天佑沙皇,强大而崇高!你的统治带来光荣,我们的光荣!你的统治令敌人惧怕,统治正教。天佑沙皇!”

音乐声落下,随即吕西安的耳边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俄语也有法语,吕西安看到自己前面一排的一个俄国贵族像着了魔似的站起身来,挥舞着双手,用法语尖叫着:“俄罗斯万岁!法兰西万岁!”

沙皇陛下和弗卢朗部长再次握手,他们走下观礼台,朝着码头边停靠着的皇家游艇“利沃尼亚号”走去,俄国的重臣和法国代表团的成员们跟在他们的后面。

吕西安,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也在预备登船的队伍当中,当他们在舷梯前排队时,德·拉罗舍尔伯爵有些担心地看了吕西安一眼:“您出海没有问题吧?”

“我想应该没事吧。”吕西安的确有些担心,他可不希望在沙皇和两个国家的官员面前趴在栏杆上呕吐,那他恐怕这辈子就没脸再在公众场合露面了。但今天的海面算得上平静,只是随着风微微摆动着,况且阅舰式就在近海举行,吕西安自认为自己不至于晕船发作。

“如果您不愿意去的话,我可以陪您在岸上等。”阿尔方斯主动提议道。

“没必要。”吕西安并不打算放弃这个露脸的机会,在大众政治的新时代,政治家为了追求曝光率必须无所不用其极,难道要为了区区晕船就打退堂鼓吗?

当贵客们都踏上了游艇的甲板,水手们就解开了缆绳,利沃尼亚号的烟囱冒出黑烟,拉响汽笛,拔锚离开了码头,沿着涅瓦河向海湾里的舰队驶去。

涅瓦河上风平浪静,吕西安一点也没感觉到不适,可当利沃尼亚号驶入海湾时,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但幸而只是些许的海浪,他只是感到稍微有些不舒服罢了。

“你们对刚才的事情怎么看?”他向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问道,他问的自然是刚才沙皇对《马赛曲》致敬的事。

“我们给了他那么多,他表现的尊敬一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阿尔方斯放肆地评论,“俄国是一个两条腿不一样长的巨人,她在政治上是个大国,可在经济上却需要我们这根拐杖才能站稳脚跟。”

“俄国人急切地需要盟友,尤其是在德国人为了奥地利把他们抛弃掉之后。”德·拉罗舍尔伯爵在一旁补充,“因为他们在巴尔干半岛的野心,俄国现在在欧洲比我们还要孤立,除了我们,他们没别的选择。”

“我们的确也需要一个盟友,来分担德国的压力。”吕西安点头赞同,“但我们是不是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又追问道。

德·拉罗舍尔伯爵思索了片刻。

“恐怕我们也没什么选择:英国和我们有殖民地的冲突,即便我们能搁置争议,英国也帮不了我们太多——他们的陆军虽然精锐,但是规模太小;奥地利人倒是能打击德国的下腹部,但是柏林是绝不会让维也纳离开自己的怀抱的。至于剩下的那些国家,即便笼络了也没什么意义。”

“我们和俄国就像是一对男女,毫无感情地走进教堂结婚,只是因为双方都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阿尔方斯一针见血。

“外交上就是这样,有时候您必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做朋友。”德·拉罗舍尔伯爵回答道,他似乎意有所指。

“在金融界同样如此。”阿尔方斯说道,“敌人之间可以因为利益握手言和,盟友之间也能因为一桩生意而反目成仇,一切都是动态变化的。”

听到阿尔方斯的话,吕西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者我们可以和德国人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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