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精很喜欢这个称呼，每一次送一个女子离开，它都如饮甘霖，非常欢喜。
不知哪一天起，再也没有无辜女子死在它身上。
槐树很高兴，尽心尽力地送走树上的可怜女子，希望她们来生能有一个好福缘。
如此过了许多年，直到树上只剩下百余魂魄，直到——
一股暴戾的黑气突然席卷了整颗槐树，染黑了苍翠的树叶，染红了雪白的花。
……
符纸上的玄力耗尽，雷电散去，火焰渐渐熄灭，大槐树也被烧成秃头了。
真·秃头。
青绿的树叶不见了，簇拥的白花也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还都烧焦了，只有树干，只烧焦了树皮。
整个，就像被扒了衣服卸了妆的女人，哦，还有被剃了毛拔了牙的老虎。
“……”
“……”
言琛仿佛听见了哭声。
转头一看，吴导和林超越都在哭呢。
林超越就算了，“吴导您哭什么？”
吴导哽咽：“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棵树是国家文化遗产，保护文物。这一下子，我裤子都要赔脱了，呜呜。”
言琛：“……”
从半空中下来，想给言言表演一个帅气落地姿势的方程差点崴了脚，“……”
第66章 温柔
“阿岁！”
言琛注意到他踉跄的这一脚, 连忙过来扶他，“是不是很辛苦，你还站得住吗？”
他刚才可都看见了, 方程站在半空中招雷烧树，帅绝人寰, 但肯定也耗费了不少玄力。
方程确实有不小的损耗, 脸色有些发白, 但其实并不怎么辛苦。
不过现在，他必须是站不住了啊。
“没事，言言, 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么说着，他把雷击桃木收起来，把自己换了上去。
言琛赶忙抱住了他。
吴导也忙道：“小方啊, 你要不要喝点葡萄糖？或者吃点毛血旺什么的？”
……葡萄糖就算了，毛血旺什么鬼？
方程嘴角抽了抽, “心领了。”
他看向林超越：“还没收好？”
林超越憋着声骂：“你行你来啊！”
方程听见了, 没在意，说：“把瓶子倒过来, 扣她们身上, 自己会钻进去的。”
他之前没这么干, 纯粹是女鬼跟槐树连在一起了。
林超越：“……”你不早说？！！
林超越恶狠狠地把瓶口倒过来, 怼着女鬼戳。
因为生气, 他都忘了害怕。
言琛看着忍不住笑，半抱着方程问：“这树要怎么办？”
他注意到火势已经迅速变小，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了。
“是颗好树, 就是被污染了。我先看看那东西是什么，还有没有的救。”
方程仔细看了看树根, 指了一个地方，让吴导叫人来挖，吴导连忙去喊人了。
林超越戳戳戳，这么戳了几十下，总算把所有女鬼都收了进去。
他把魂瓶交给方程，方程接过来，看他眼睛红通通的，和言琛咬耳朵：“哭成这样，胆子也太小了，还是言言勇敢。”
林超越：“……我听得见。”
他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言琛替他说了一句公道话，“超超刚才在树下面呢。”
人家孩子根本不是被鬼吓哭的好吗？
“哦……言言，你知道这些鬼是怎么来的吗？”
方程祭出了转移话题大法。
言琛说：“这个镇子有很多贞洁牌坊，她们是不是就是……？”
“言言已经猜到啦？真聪明！”
方程先吹了一波，才说：“这树在这片长了很多年了，一开始被人当成神树，人们供奉祭拜，吸收了一代代香火，它就成精了。只是后来……”
他将在火焰中看到的事说给言琛听，不无唏嘘。
“……这家伙脾气挺好的，刚才是我收取女鬼的举动激起了它的保护欲，才跟我打起来。这些女鬼也在用自己的力量竭力守护它的神智不被扭曲，所以看上去才和腊肉一样，没有半点杀伤力。”
言琛听罢，更是满腹慨叹。
那时候的女孩真的可怜。
只能说，一些野心家把好好的儒学搞成了政治道具，将刀锋对准孱弱女子，以此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实在让人不齿。
倒不如一棵树，对那些女子有慈悲之心。
“它好温柔啊。”
言琛深感这是一只好妖精，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不由心虚。
方程咳了一声，“……不破不立，我这是救它呢。”
林超越也顾不上和方程生气了，气愤填膺道：“人一旦做起恶来，比畜生都可怕，至少畜生不会道德绑架！这树是没坏心，就是太不公平了。她们活该憋屈死吗？凭什么不能报仇？反倒是变相地保护了那群狗东西。”
言琛被他偏激的语气弄得一怔。
超超是感同身受了吧。
只是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目光狭隘。”
方程道：“你只看到这一世，它看的却是来生。”
“你以为有仇报仇就很爽？造了杀孽，她们同样逃不了惩戒。
这辈子已经过成这样了，难道还要因为这辈子的憋屈事，让下辈子过不上一天好日子？或者化作厉鬼，被仇恨折磨直到魂飞魄散？
反倒是那些凶手，现世的法律或许制裁不了他们，死后，功过是非必得清算，自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与其把自己变成魔鬼，不如干净地来，干净地走。”
林超越不敢苟同，“可它没有权利替那些女鬼做决定不是吗？如果她们宁愿付出代价也要手刃仇人呢？不是谁都想干净地走。再说，投胎之后的那个人也不是这个人了，忘了或许干净，但对于这一世的人来说，就公平吗？活着受尽委屈，死得那么憋屈，还不如化作恶鬼，出口恶气。”
“超超……”
言琛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
林超越察觉自己言辞过激忙收住了口，却倔强地撇过了头。
他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错。
言琛想说什么，这时，吴导带着人回来了。
看到被剃头的大槐树，他们吓了一跳。
“卧槽！这树怎么这样了？”
“怎么回事啊导演？！”
“完了完了！这怎么赔啊！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导演，你叫我们来挖，不会是想毁尸灭迹吧？这不行啊吴导，这片就咱们一家在拍戏，这树要是不见了，咱们也跑不了啊！”
“我没看见有火啊，怎么烧起来的？”
“谁灭的火？这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我之前好像听见一声雷声，该不会是这树在渡劫吧……”
吴导特意没惊动镇上的人，只叫了自己御用团队里几个靠得住的年轻人，否则，现场只会更混乱。
看言论逐渐往神鬼偏移，他臭着脸道：“没让你们挖树！挖土！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戏不用拍了？都搞快点！”
那东西埋得不算深，方程指准了地方，没用一个小时东西就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