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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136)+番外


李如蓝本和安乐帝在御书房,出了这种事,安乐帝就被移到了偏殿,而李如蓝当然是无法进去的,先前太医们进进出出,皇夫又忙着发脾气,结果是谁也没有顾上她,而别人怕安乐帝一会儿还要叫她,倒也没有赶她。
安乐帝想了想,在纸上写道:“让她等着。”
李如蓝已经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但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要等着的。过了片刻,药端来了,皇夫亲手接过,就要喂安乐帝,但安乐帝却只是睁开眼看了一下,就又闭上了。
皇夫笑道:“今日多事之秋,倒是我疏忽了。”
他说着,先倒了一点药,让旁边的人试了,这才再起勺,只是这一次安乐帝依然没有开口,皇夫看了她一会儿:“我知道,陛下是连我都怀疑上了。”
这样说着,他自己就舀了一勺,张口喝了,安乐帝在纸上写道:“委屈你了。”
“又有什么好委屈的?这宫里,这天下,就没一处是干净的,我在这宫里几十年,也多亏陛下担当,虽然说过的不是怎么舒心,却也不是太过闹心,我又是这天底下最富贵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安乐帝拍了拍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张不了口了,她先前不能说话,是怕咳嗽,但要想说的话,还是能说的,而现在,却是一点声音都发布出。
她抬手想去拿笔,但是那边皇夫已经让人将纸币都收走了:“陛下今天也累了,这马上就是曼儿的册封典礼了,陛下也是该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了,那些事,等将来再做也来得及的。”
安乐帝瞪大了眼,拼命的想抓什么,但皇夫已经一手按着她的手,一边吩咐其他人都下去:“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这里由我守着就成了。”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他又这样说,其他的黄门当然不敢停留,迅速的退了下去。
“陛下,你我几十年夫妻,若有一点可能,我都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你又为何这么心急的要查呢?您以前不是也喜欢阿好的吗?就算由她的女儿来接这个位置,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第五十章 亦步(下)
安乐帝瞪着眼,不断的吸气,她想挣扎,想抓住什么东西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是,她说不上英明,不说和上古名垂千秋的皇帝相比,就算和本朝的天宁帝、凤明帝相比,她也是远远不如,但,她也是绝不昏庸的,在她的治下,赋税增长了一倍半,人口增长了三成,就算是对外的武功,她也是先有初芽那边的渗透,后有锁玉路的收复!
虽然说无论是初芽还是锁玉路都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若不是有她,若不是她默许,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纵观整个历史,她不算一个好皇帝,但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坏皇帝!她没有苛刻过自己的子民,她也没有苛刻过自己的后宫。她也许中庸了些,平凡了些,但绝不该落到这个地步!
她用力的挣扎,但是皇夫却将她按的紧紧的,他同样瞪着安乐帝:“你怪我,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几十年来,我都安安分分的呆在后宫,就算是将来,我本也该、也会安分的呆着,我真没有去想过什么垂帘听政,但是我没有办法,她、她给我写信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对我说那么多话。她有那么多的主张,有那么多的想法,要都施展出来,起码要十年,可无论是谁接位,都不会给她这么长的时间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梦幻似的微笑,就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少年,虽然门第显赫,但出身并不高贵,他的父亲,只是平夫,虽然也说得上是夫君了,但和真正的夫君还是有差别的,因此,她被许配给的,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甚至有些落魄的宗室。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什么好反抗的,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兄弟了,父亲地位高的,得宠的,手段好的,有背景的,会嫁的好一些,反之,则会嫁的差一些。
他的父亲虽然说地位还算可以,但手段背景都只是一般,当初能嫁给他的母亲,也是因为早先的一个承诺,嫁过来之后,也不过只是平常,他能嫁给一个这样的宗室,也算是不错了,更有一些没有地位的,甚至有可能下嫁给一般的官宦人家,或者皇商,那样虽然生活上不缺什么,但却是真正的没面子,生下来的孩子,见了谁都要行礼的。
但是在那一天,他见到一个那样的女子,那样的耀眼,那么多的翰林、山长,在她面前,都只有聆听的份,那女子那样的出众,一袭青衣,没有任何装饰,但却是所有人中,最明亮的一个。
“那是谁?”他不由得出声。
“那一个啊,就是最近名满京城的王梓山了吧。”
王梓山,就这么一句,他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再之后,他听她回家著书,然后,他就嫁给了那位宗室。
王梓山,那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遥远的梦,她不会将这个梦告诉任何人,只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的品味、回想。他本来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过去了,哪知道他的妻主,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宗室,竟成了最后的赢家,而他,也跟着水涨船高的,成了大雁最尊贵的男人!
有变化吗?
还是有的吧,过去斜着眼看她的人,现在都要低下头,恭敬的向他行礼,他那从不受优待的父亲,一下成了府里最能说的上话的,他再不用每日对着账本去想,要如何安排开销,怎样计算,才能送出既有体面,又能负担得起的礼物。
他身边的贴身小侍,从过去的四个,涨到了十六个,外面的人更是一大堆,出了自己的宫门,就有软轿、车子备着,要吃什么,不过对御膳房交代一声,再不用像过去那样斤斤计较,既要维持体面,又要维持开销。
是的,要说改变,还是有很多的地方都变了,但真的来说,他的生活,和过去却还是一样的,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院子,有了更多人服侍,多了更多的“兄弟”,妻主的地位更高了。
他还是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树木,遥想那一年,那一天,那个人,站在人群中指点江山,就是那么一对眼,然后,就是终生。
再然后,那个人进京了,再之后,那个人又回去了,他听到了,淡淡的应一声,从不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些都是和他无关的。
直到那个人真正的留在京城,也依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人生,早就在当初规划好了,直到三年前,他和自己的陛下喝茶的时候,她进宫面圣,安乐帝没有让他离开:“说起来,你还没有见过梓山,这一次也见见吧。”
他笑着应了,然后,真的又一次近距离的和那个人见面了,那个人向他请按,他笑着说免礼,然后状似突然想到似的开口:“陛下这一次可错了,我和王大人早就见过了呢,说不定比陛下还早呢。”
“是吗?”
“是啊。”
然后说着,那一年那一天,他和家人去那个地方上香,在后山上,遇见过:“说起来也是那个时候淘气,听到那边有声音,就想过去看看,然后,就好像看过王大人了,因为当时我家那位表姐也在,陛下也知道,我家那位表姐,最擅长和人辩驳了,但在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呢。”
他这么一说,安乐帝笑的欢快,那个人连称不敢。
然后,然后他就离开了,他知道王梓山来找安乐帝,是必定有事要说的,他在这里说笑一两句可以,但要想参与,那是必定不可以的,所以他微笑起身从容的离开,和过去做的一样。
他本来以为,这本来是他们最多的交集了,直到那件事出来。
宁王做的那件事,虽然隐蔽,但怎么又可能瞒得过他?他没有马上揪出来,不过是因为她扶持的是宁王,若这事爆发,不仅是宁王,她也要受到牵连,所以,他不仅没有揭露,反而将知道这些事的人都找了理由处理了,真正的将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然后,他就收到了一封信,信中是一首诗,诗也很简单,不过是普通的感恩诗词罢了,单独看这首诗也没什么,但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这里,其中的意思自然是明确的。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知道,一个不好,自己就有灭顶之灾,可是,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呢?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因为此事受到牵连,然后下野甚至丢掉性命吗?
“你要怪,就怪阿好吧,怪她贪心不足,若没有今天这事,一切都会好好的。曼儿能成为皇太女,她能成为顾命大臣,不过你放心,现在还会好起来的,现在,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安乐帝的眼越瞪越大,她的挣扎是激烈的,而这个时候的皇夫,也和平时不同,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文弱的男人,而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竟然能按住拼命挣扎的安乐帝。
两个做了将近三十年夫妻的人在凤床上对抗,然后最终,安乐帝的力量小了下来,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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