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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1082)

秦仲海眼见着席间的风向终于朝着正确的方向拐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给弟弟使了个眼色,让后者继续控场,自己却转身去寻别人了。他还有两位兄弟,今日也来了,需得盯紧些,免得他们也出了差错才好。

秦仲海远远瞧着秦伯复与邻桌的人聊得和睦,没见他喝太多久酒,言行礼仪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甚至连表情都是正常的欢喜,顶多是稍稍有些谄媚,心里也放心了许多。他还真的担心过,秦伯复今日遇上满院子的达官贵人,会忍不住上前巴结,却又没把握好分寸,丢了秦家的脸。如今看来还好,秦伯复再势利,也没有变成傻子,心里知道与其跟别的陌生宾客攀关系、献殷勤,还不如紧抱三房以及三房孙女婿的大腿。

但秦仲海接下来走近秦安的时候,才放下的心便又重新提了起来。

秦安是专门为了侄女儿文定之事,从京西大营里向上司马将军告了假,才回到京城里来的。他只得了两日的假,明天傍晚关城门前就得回军营去了。自打上了京城,进了京西大营报到,他几乎就没离开过昌平地界,虽然书信不少,但如何能比得上亲眼看见妻儿呢?

小冯氏如今已是八个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据说晚上时常睡不好,气色都差了许多。不过比起她刚到京城时,那随时都有可能会流产的模样,已经强出不少了。今日是秦含真文定之日,小冯氏觉得自己身体情况还好,坚持一定要在宴席上露脸,顶多是不管事罢了。这几乎可以算是她头一回在京城权贵圈女眷面前露脸嘴,无论穿戴言行,她都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差错。

妻子如此严阵以待,秦安也受了点儿影响,生怕她跌了撞了,或是被谁惹恼了,从开宴开始,就走了七八次神。好几回他都想从宴会上暂时脱身,跑回自家院子去看老婆。若不是丫头们说小冯氏一直待在堂客席上,并未返回西院,秦安说不定早就退场了。

正因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地,秦安就没提防旁人在问他什么话,糊里糊涂地就回答了:“是呀,我们将军治军一向甚严。如今他初掌京西大营,为保日后不出差错,肯定是要好好整肃军纪,盘查账目的。这时候犯事的人,将军都不会从轻放过。若是一开始就放过了,往后还如何从严治军呢?”

站他对面的人脸色有些发白:“哦?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马将军如今是否已经查到了什么人?又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若是要往兵部那边活动,我倒是能帮上一点忙的。”

秦安愣了愣,随即露出惊喜之色:“当真?我们将军正想……”话还未说完,秦仲海就赶紧上前两步,打断了他们:“五弟!你怎么在这里?来来来,你三哥在前头与人一起给肃宁郡王敬酒呢,说是试一试侄女婿的酒量。你难道不一起来么?”说完就拉着秦安走了,没给旁人半点插嘴的机会。

等到了避人的地方,秦仲海才小声埋怨秦安:“你方才都对那位客人说了些什么?你们马将军在京西大营里要办什么事儿,若是有心想让外人知道,不必你来说,消息自然会传出来。可若是马将军不欲让外人事先察知他打算做的事,却叫你糊里糊涂泄露出来了,等你回了营中,可怎么见马将军呢?”

秦安猛然醒觉,着急地道:“怎么办?我方才心不在焉地,竟一时没留意!况且方才那人先前也来过几次营中,与我们将军十分相熟,照理说,即使他真的知道了什么,也应该是无妨的才对。”

秦仲海冷笑:“是不是无妨,你们将军自然心里有数。你掺和进去做什么?没得惹来一身腥!总之,你平日好生待在军营里,少与外头的人交际往来。京城与大同不一样,人精子多了去了,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你嘴里掏出他们想要的消息来。”

秦安讪讪地:“是我疏忽了。二哥别生气。日后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秦仲海拍了拍他的肩,觉得这个堂弟少在宴席上出现,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已经露过脸了,便道:“五弟妹今日也在里头席上吧?她是双身子的人,也不知会不会觉得天儿太热。你难得回家一趟,多关心关心她吧。她是在为你生儿育女,你虽然公务繁忙,但也不能把所有事都推给三叔、三婶和三丫头,就什么事都袖手不管了。”

秦安傻笑了下:“我没这么想过。将军不许我经常告假回城,我只好一直待在军营里了。但事实上,我想念妻女,想念得紧。这次回来,日子虽短,可我还是想要多陪陪她的。”

秦仲海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我看弟妹还是头一回出席这样的场合,即使身有不适,只怕也会逞强不肯下去歇息。你去把她送回西院,她定会听你的。若是真有不适,千万记得请大夫,不要顾虑什么吉不吉利的。三叔三婶与三丫头都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也会赞同,弟妹的身体更要紧。”

秦安应了声,转身去寻父亲秦柏打了声招呼,说要去送妻子回房,得到允许后就走了。宴席的下半场,前院一直没有再见到秦安的出现。

还想从他嘴里打探到更多消息的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皱着眉头仰脖喝了满满一杯酒。

坐在他斜对面的秦仲海,面上闪过一丝讥讽,端起酒杯,慢慢地品味着美酒的滋味。

第二百七十章 暗中

宴席结束,宾客们都走了以后,秦柏才从秦仲海处得知了秦安被人套话的事。他谢过侄儿对儿子的提醒,心里对小儿子有些失望。

晚饭的时候,他对秦安道:“京城不比大同,会找上你的人,未必是好意。你与人寒暄则罢,不要对人说太多你们军营的事儿。马将军初掌京西大营,他一向驻守在榆林、大同久了,对京中的事也不甚了解,想做点实事不容易。你是他从大同带来的人,别为他添麻烦。”

秦安有些不安:“我先前确实不该走神的,太大意了。不过……那位大人应该没有坏心。他还说愿意帮我们将军打点兵部呢,如今将军确实在为一些事烦恼,倘若能把兵部打点好了,兴许会容易许多。我也是想为将军出一份力,而不是除了遵守他的命令为他练兵,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他心里有些委屈,他是错了,但他本来也是一片好心。

秦柏叹道:“你别把你们将军想得太无能了。他是马家的人,再怎么着,上头还有一位马老将军护着他呢。若他真的需要向外求助,你还怕他找不着人?兵部也不会无视马家,与他为难的。今日向你套话的人,虽然是在兵部任官,但只是正五品的郎中而已。你觉得马老将军在兵部的份量还会比不上一个五品的郎中么?马将军真的需要他帮忙打点兵部?”

秦安也知道自己犯蠢了,老实低头认错。

秦柏叹了口气:“所幸今日你二哥及时阻止你被人套了话去,后果倒也不算严重。等回了军营,你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马将军。虽然你兴许要领罚,但若是能早些让马将军知道,外头有人盯上了他,那兴许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马将军也不会太过责怪你的。”说真的,秦安在马将军手下干了十几年,后者其实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还是把他带到京城来,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秦安想到自己可能会受罚,顿时蔫了。但秦柏的话很有道理,他并不是个因为害怕受罚,就逃避自己过错的人,甚至还决定明日一早就回去,提前将消息报给上司知道。

小冯氏在女眷席上听见丈夫的话,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还在怀孕,分娩日渐近,丈夫却一连大半个月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说要提前走。她想多跟他说说话,让他摸摸她的肚子,感受那未出生的孩子如何活泼闹人,再跟他说说女儿秦含珠上学之后学了些什么东西,有了什么进步,结果却只剩下了一晚的时间,兴许根本来不及完成她的所有计划了。她本来还想要明日白天时,与他好好说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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