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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1576)

牛氏大声啐了他一口,哂道:“我哪儿大胆了?分明是这几个小蹄子大胆,主母死了,她们居然还敢穿得象只花蝴蝶似地在正院里闲晃。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秦家那么没规矩呢!我把她们捆了,送到官府去,叫她们挨上几十板子,她们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罢她又睨了秦松一眼,“说不定,你也该挨上几板子,知道什么是规矩分寸才好!”

“我呸!”秦松也啐了一口,“不就是许媺死了么?!我是她男人,又不是她儿子,需要披什么麻,戴什么孝?!她死了还好呢。我早就受够她了!成日里只知道许家长,许家短的,哪里还记得自己是秦家妇?!若不是知道她确实是她老子亲生的,我还当她是许家的媳妇,而不是许家的女儿呢!从来都只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她是吸尽了夫家的血去贴补娘家!若她吸了夫家的血,还能知道感恩,知道守本份,也就罢了,她还忘恩负义,把我困在这小院子里,什么事都插不了手!她还没守寡呢,就把我当成死人了!如今到底谁才是那个死人呀?!”

秦松愤怒地把一桌子酒水菜肴都摔到了地上,表情狰狞:“她死了,我高兴得很,我得吃酒喝肉,大肆庆祝一番!往后谁也别想困住我!要是秦仲海秦叔涛,还有秦简这几个小崽子胆敢象许媺那般对我不恭!我就上顺天府衙门告他们忤逆不孝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如今是没权没势了,但他们可还有大好前程呢!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再怠慢我!”

秦含真慢声道:“大伯祖父莫非是真的喝醉了?怎的说话都糊里糊涂起来?平日里侍候大伯祖父的人是谁?还不快把人送回屋里去?”

一身缟素、不施脂粉的杜鹃不知几时来到了秦松身边,上前就要扶他,被他一把甩开了。

秦松冷笑着斜眼看向秦含真,道:“三丫头,别仗着你是个郡王妃,就在长辈面前摆架子。赵陌只不过是个郡王罢了,又不是真的过继给新君了。他能在自个儿的封地上作威作福,可还管不了我!你真把我逼急了,我上宗人府告你去!看你这个郡王妃还有什么脸面!”接着他又转向牛氏,“别以为你们三房得了势,就能在我面前耍威风了!如今坐皇位的可不是咱死了老婆的妹夫,而是我嫡嫡亲的亲外甥!我想要执掌大权,横竖已经不能成了,但咱外甥难道还能杀了亲舅舅不成?他既然不会杀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牛氏又啐了他一口:“你也有脸说那是你外甥!你半点不给他留脸,还指望他顾着你?!”

秦含真的表情也冷淡了不少:“我也犯不着拿这种小事烦皇上,只需要请我家郡王爷闲聊时在太上皇面前说一句就成了。皇上不会狠心绝情地杀亲舅舅,太上皇应该会很有兴趣为儿子分忧。反正承恩侯府如今有丧事,伯父们与大堂兄都要丁忧。趁着孝期,把以后该守的孝一并守完了,岂不更省事?”

秦松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却被秦含真迅速捕捉到了。

原来是只纸老虎。

秦含真轻笑一声,看向杜鹃:“还不快把你们侯爷扶进屋里醒酒去?要是他还继续发酒疯,少不得就要我们这些晚辈替他醒酒了,只怕你们侯爷不乐意尝试我们的法子。”

杜鹃低着头应了一声,又上前扶秦松。这一回,秦松倒是有了忌惮,又不想在牛氏面前太认怂了,索性就真个装醉,往杜鹃身上一倒,差点儿没把人压得摔倒在地,最后还是几个仆妇一块儿帮杜鹃将人送回屋去的。

但是回到了屋里,牛氏与秦含真都不在跟前,仆妇们也都退下去后,秦松便又翻身起床,忿忿不平地嘟囔:“那乡下婆子和乡下丫头不就是仗着有圣眷,才敢在我面前放肆么?!都分了家了,还来管我们家的闲事做什么?!不过是欺负我在这个家里做不了主,才敢这样。等我明儿续娶一个正妻,叫她做这承恩侯府的主母,只听我的号令,看谁还敢再管我!没有我撑着,许媺什么都不是!如今她死了,儿子不听我话,我就再娶一个新夫人,再生一个嫡子,这世子之位也未见得就一定是秦仲海的!”

杜鹃充耳不闻,送上一碗解酒汤:“侯爷,您解解酒吧。”秦松一把夺过汤喝了两口,便又摔了,自个儿往床上躺去,心里开始盘算,京中哪户人家的女儿能配得上国舅爷夫人的荣耀,不但要有家世,还得有美貌,性情也要够柔顺才行……

秦松没有留意到,背对着他正在捡汤碗碎片的杜鹃,眼中闪过了一丝幽光。

第六百九十六章 茫然

秦含真和牛氏怼完了秦松,走出松风堂的时候,都觉得心情挺畅快的。

当初秦松被圣旨勒令在家读书,动作太快了,过后又好象一直挺老实的,除了花天酒地,总是跟新欢们一起厮混以外,多一句话都不说,连院门都不出,简直比赵陌的父亲赵硕要老实一百倍!秦含真与牛氏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会老实下去呢。牛氏心里还有些遗憾,没能抓紧机会多骂秦松几回。因为跟长房其他人相处得不错,秦松又老实了,再跟他吵架,好象显得有些小气了。如今她可算过了一回瘾。

牛氏还对秦含真说:“你方才那话说得挺爽快的。若不是想着你祖父跟他是亲兄弟,你二伯父又是他亲儿子,我都觉得他早点死了省事!他如今在家也没什么用处,还花那么多钱吃喝玩乐纳妾的,屋里的女人一年一年地换,当初对杜鹃宠得那样,如今还不是把人当老妈子一样使唤?这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而已,偏又死不了,真真令人心烦!”

秦含真笑笑:“大伯祖母去世了,新君继位了,他看起来好象觉得自己没了顾虑,可以随意作了,其实心里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大胆。太上皇还在呢,随时能处置了他。新君待他也不见得有什么情份。二伯父、三伯父和大堂哥他们虽是他的亲子亲孙,但若是真会愚孝于他,当初也不会让他幽居松风堂,不让他管事了。所以说,他根本就没有倚仗,不过是只纸老虎,嘴上说几句狠话,吓唬人罢了。”

牛氏道:“虽说是吓唬人,也挺让人恶心的。回头你二伯父三伯父又要为难。我看哪,什么时候进宫见太皇太后的时候,跟她提一句好了。只要太上皇或是皇上愿意说一句话,秦松就别想在这个家里乱来!”

祖孙俩边说边走上灵堂方向,中途正好碰上匆匆赶到的秦柏。秦柏有些紧张地问:“大哥他又做什么了?没吓着你们吧?”

牛氏摆摆手:“他哪儿来那个胆子吓我们?不过是只纸老虎!叫我们几句话就说得怂了,如今正装醉呢。你也不必多费力气走一趟呢,倒是改日得闲时进一趟宫,跟太上皇与皇上说说这事儿,叫他们管一管秦松才好。我们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三丫头也不怵他,可简哥儿他们既是小辈,又还要做官,都得要名声呢。万一被那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拿捏住了,可不是难受得紧?”

秦柏沉吟:“这倒是个麻烦……”他可能需要跟大侄子沟通一下,最要紧的是松风堂的门户。许氏已经去世了,松风堂少了主事之人,万一叫秦松握住了实权,插手府中事务,甚至是往外界伸手,即使不能公开行事,也够让人烦心的。秦松再不得圣眷,到底名份上占了优势,秦仲海秦叔涛与秦简兄弟等人想要辖制住他,很难不付出点什么代价。如今不比以往,秦家长房众人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已不再是一个梦。仕途前程更加光明了,需要顾虑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还是得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才好。

牛氏拉着秦柏回前院去,还跟他商量:“你得给仲海和简哥儿撑一撑场子才好。我跟你在灵堂后头的静室里坐一坐吧,若是又有谁再来闹事的,我们替长房出这个面,如何?仲海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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