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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1589)

他看起来似乎不大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秦含真便不多言了。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承恩侯府的前院,车马棚那边,也早把肃河郡王府的马车套好拉了出来,以备秦含真与赵陌夫妻随时上车。

秦含真向秦简告辞,自行上车。赵陌随后跟上。马车出了府门,没走几步就进了永嘉侯府,他们又在二门前下了车。

秦含真抱怨道:“要不是考虑到今日承恩侯府一行,是需要在外人面前进行,免得外人以为我们不跟大堂哥他们来往的话,我真不想这么费事。在别院后门走几步路就能到了,如今却又要坐马车,又要下马车的。”

赵陌笑道:“做戏罢了。十天里头,有一两回这么折腾就完事了。平日里你爱怎么走都行。”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我忽然想起忘了问简哥儿一件事。高阳县县令之位,如今虽然轮不到他坐了,但若是他有相熟又可靠的同年愿意的话,倒比外头不知根底的人强些。我避免了一个麻烦,他也能趁机落下一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秦含真听了便道:“那你回去问他好了。这事儿还得尽快决定,别再拖了。”

赵陌应了,笑着送她进二门:“我自个儿走小路从花园后门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替我去给长辈们告个罪,就说我要与简哥儿聊些外头的事,马上就会过来的。”

秦含真挥挥手:“去吧去吧,你几乎天天过来,哪位长辈还在乎你缺席这一小会儿呀?”

赵陌笑着告别了妻子,转身去了花园。他连阿寿和阿兴都没带,是自个儿独自过去的。

秦简本来已经回到了福贵居前院的小书房里,打算要闭目养一会儿神的,见赵陌去而复返,还有些吃惊:“怎么了?难不成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怎么不打发个人来取呢?”

赵陌扫视了小书房一眼:“让其他人下去,我有正事要问你。”

秦简讶然,但还是照做了,还把赵陌引到了书房内部的隔间,这里相对更隐蔽一些,也是谈话的好去处。

他问赵陌:“出什么事了?莫非是外头有什么不利于我们家的传闻?”

赵陌摇头道:“为何你会觉得,外头会有不利于承恩侯府的传闻?”

秦简不由得一窒,随即笑道:“若非如此,你这么郑重其事地来与我密谈做什么?我一个守孝在家的光头进士,难不成还能参与什么朝廷大事?”

赵陌淡淡地说:“我来找你,不为别的,方才含真问起你母亲的病情,还有那红香之事,你都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哄她。到底实情如何?你为何要骗含真?”

秦简目光微闪,转过头去:“你在胡说些什么?好好的我哄骗三妹妹做什么?是你多心了吧?三妹妹都没疑我。”

赵陌冷笑:“含真信你,自不会疑你,可我跟你相熟多年,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你根本就是在撒谎!到底出了什么事?含真为人品性,你是清楚的,你却连她都瞒了,绝不会是小事吧?”

秦简还想再辩驳,赵陌却抢先道:“你可以试着来哄我。但若我真心想查你,手下有的是人手,皇城密谍司里的人,我也调动得了。但若真把事情闹到那一步,我可不敢担保,消息不会外泄!”

秦简愕然,随即便有些气恼:“你用得着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么?!”

赵陌哂道:“那也得看是什么事。当初是含真觉得令祖父去世的情形处处可疑,才把心头疑惑告知于你。虽然后来你已经打消了她的疑虑,但若是还有必要继续哄骗她,那定是事实真相不能告知于人,连她都必须隐瞒。你既然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只怕真相定然十分不堪,会牵连你全家。我需得小心,你的隐瞒是否足够周全?可别有朝一日事泄,牵连到了永嘉侯府与我们家才好!”

秦简顿时哑口无言。

第七百零七章 郎舅

赵陌跟秦简是多年的交情了,少年时代交下的好友,如今又成了郎舅,自然不存在什么信不信得过的问题。秦简信得过赵陌,他只是在犹豫,是否要将家丑坦言相告罢了。

这个家丑,他连同床共枕的妻子都没透露,至亲的父亲都没告知,所以他才会隐瞒三堂妹秦含真,不是信不过她,而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了。

但如今,赵陌已经起了疑心,确定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他继续闭口不言,说不定就把好友兼妹夫给得罪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但若是说出真相……兴许赵陌还能帮他善后?其实他虽然行事小心,却也不敢担保,自己就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

秦简还在纠结犹豫,赵陌已经看出他有动摇的意思了,索性便加了把火:“承恩侯之死,果然有问题吧?这事儿莫非与令堂有关?”

秦简顿时什么纠结都没有了,他冲着赵陌苦笑:“原来你们真知道了。”

赵陌淡淡地道:“含真是真没起疑心,等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再斟酌是否要跟她实话实说吧。事实上,含真一向聪明又细致,她觉得可疑的事儿,事后都被证明确实是可疑的,从来就没出过差错。既然她这回觉得承恩侯的死有古怪,那就肯定是真有古怪。我对她一向很有信心。而令堂莫名卧病,连太医都诊不出病症。你们请的那位大夫,虽然在京中也算小有名声,绝称不上是数一数二的名医,反而能开出有用的方子,这就更不合情理了。”

秦简的笑容更加苦涩了:“果然瞒不过你们……我母亲这病,其实算是因担忧而起的。我发现了她做的事,她便有些担惊受怕。虽然我替她瞒下来了,可她事后再回想,也忍不住后怕起来,总担心自己做事不周全,留下了纰漏。”

赵陌深吸一口气:“承恩侯之死,果然是她……”

秦简叹道:“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主张,这事儿……其实是她与杜鹃、喜鹊三人合谋的。当日祖母去世后,祖父日益行事癫狂……”他将秦松在那二十来天的时间内种种荒唐的言行都告诉了赵陌,有些赵陌早就知道了,有些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坦白讲,这样破罐破摔、全无顾忌,还丝毫不为儿孙着想的长辈,如果是他的祖父,他也要头痛不已,恨不得对方早些死了干净的。

秦简道:“母亲是担心我会受祖父连累,又知道祖父如今若真想重新夺回府中大权,未必就不能成事。新君毕竟是祖父的亲外甥,就算不会加恩,也不会真的处置了祖父。况且祖父只是在家里闹一闹,不至于闹到外头去,宫里多半是不会管的。除非祖父闹到了三房,扰着了三叔祖一家,否则太上皇也不会插手。毕竟宫里的贵人对我们家说不上有什么怜惜之心。可父亲才有了顺利升迁的希望,我也刚刚考取进士功名,即将入仕,若是受祖父连累,仕途受阻,名声受损,日后该如何是好呢?就算有三叔祖帮衬,他老人家也不是爱徇私的人,父亲、三叔与我必须得自己先立起来,叫人挑不出错了,他老人家才好在御前为我们说好话呢。因此……”

赵陌明白了:“承恩侯行事确实荒唐了些。他是个没有前程的人,这几年圈在府中,连对儿孙的慈爱之心也没有了,想必只顾着自个儿快活,绝不会考虑你们的前程与体面的。令堂考虑的不仅仅是令尊,还有你,甚至你的儿孙,所以,承恩侯最好还是不要再荒唐下去了。就算他想要继续在自个儿院里花天酒地也不怕,但这府里的权柄,他是绝对不能沾的。”

秦简叹道:“母亲她……可能也多少受了杜鹃与喜鹊二人的言辞影响,便走了歪路。”

杜鹃与喜鹊不太一样。前者是许氏的死忠,为了许氏,她能放弃自己的大好姻缘,背负着背主的骂名,委身秦松这个老头子做一个小小的侍妾。最得宠的时候,她只负责安抚秦松不要给许氏添乱,连松风堂都不出,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风光,顶多就是得了些金银财物做私房而已。等到她失宠了,她就成了秦松身边做尽杂事的通房大丫头,什么活都包了。虽说秦松习惯了她的侍候,便再也用不惯别人,因此不再宠她,也没把她丢在一旁,但她却从此连秦松的新宠也要一并侍候了,什么嘲讽欺辱都要忍受,这样的日子绝对跟许氏身边风光体面的大丫头生涯没法比。但杜鹃全都忍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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