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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211)

一顿素斋吃完,宾主尽欢。

皇帝出宫已久,有这半天闲暇功夫,已经不容易了。随行的那面白无须中年男子——据其他人称呼,应该是张朝贵张公公——小声催了好几次,皇帝才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准备回宫。他对秦柏道:“等朕闲了,再召你进宫来说话。”

秦柏笑着应是,一家人恭送皇帝一行离开。至于这顿素斋的银子,自然也有人会了账,不必秦柏操心。因为考虑到他身边只剩下虎伯一个随从,皇帝还留了两个侍卫陪他。

皇帝走了,牛氏松了口气,悄悄看了两个侍卫一眼,才小声对秦柏说:“方才可把我唬得不敢大声说一句话。不过你这个姐夫好生和气,比我原本想的要好说话多了。”

秦柏微笑:“姐夫在我面前,自然是和气的。但他毕竟身份不同,我们不能因为他和气,便忘了分寸。”

“这是当然。你以为我糊涂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牛氏嗔他一把,抱过孙女儿秦含真,“桑姐儿,方才吃饱了么?这有名的馆子就是跟一般的馆子不一样,菜色样样都好,只是我尝着,总觉得不如自家做的饭菜合口。”

秦含真笑着说:“祖母,这家馆子做的是素斋,您平时也没习惯吃素的呀,自然觉得没那么合口了。不过有几样菜很好吃,我们回家里也试着做一做吧?”

牛氏来了兴趣:“我也觉得有几样菜不错,只是不知道怎么个烧法,回头找个好厨子试试去。就是不知道,这家馆子的厨子肯不肯把秘方儿告诉我们。”

秦柏无奈地说:“这种美事就别想啦。如今吃饱喝足,接下来你们打算做什么?若是累了,便回府去吧。”

牛氏其实很想去逛街的,本来很期待,可现在确实有些吃不消了,心里十分遗憾。

秦含真也很遗憾,不过以后还有出来的机会,今天不逛就算了。她安慰牛氏:“祖母累了,还是回去歇息吧。以后日子长着呢。您什么时候有了兴致,让祖父带您出来就是了。”

牛氏想想也对,就点了头。

秦含真又小声对赵陌说:“赵表哥,咱们以后再去逛街吧,到时候我陪你去呀?”

赵陌笑笑:“不妨事。表妹若是想逛,我陪你便是。”

那要等到警报解除以后了吧?秦含真正要说话,却听得秦柏道:“今天广路做得很好。皇上已经知道你在京城,自会找人来问。你也不必心急,只管安心等消息。这时候即使叫王家人知道你在我这里,也是无妨的。”

赵陌心里有数。皇帝都知道他存在了,王家哪里有胆子下手?除非王家人能说服赵硕,把他接回家去,然后装出贤惠的样子来,哄着他,却在暗中对他下毒手。但那得花水磨功夫呢,赵陌又不会上当,心里淡定得很。

他如今满心满怀,都是对舅爷爷秦柏与小表妹秦含真的感激。若没有他们的帮助,他哪里能搏出一条生路?血亲生父皆不可靠,他如今最相信的,只有这对祖孙。

秦柏一行离开了素斋馆子,坐车返回了承恩侯府。两名御前侍卫将他们送到大门口,便折返了,并没有进门。但门房已经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只是忙着迎三房众人入府,没顾得上而已。等到姚氏那边得了消息,知道三房的人提前回府了,遣人去门上询问,才知道有人送秦柏等回来的消息。

门房上当差的人,记性得好,人面还得熟,便有一个老资格的认出了其中一名侍卫,好象是某位将军的侄儿,在禁卫军里当差呢,素来跟承恩侯府没什么来往的,不知怎会在外头遇上了秦柏,还一路护送他回来。

没等姚氏那边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宫中便有旨意下来了:承恩侯秦松御前失仪,一等侯爵贬为三等,命他在府中多读书,修身养性。

这是明面上的旨意,传旨的太监另外还带了一封密旨来,只让秦松、许氏、秦仲海与秦叔涛四人听见,旁人一概不知。

圣旨下来的时候,秦柏一家就在清风馆里。因为梓哥儿醒来才发现自己错过了逛街和下馆子的机会,委屈得哭了,牛氏与秦含真只得想尽办法哄他。圣旨说了是给长房的,不但三房没去,二房也没参与接旨,因此他们也就是听到些风声而已。秦含真心里还有些好奇,想知道皇帝的旨意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却听得蹬蹬蹬脚步声传来,有人急急奔进了清风馆,扑通一声在秦柏面前跪下了,重重叩下头去。

第六十六章 分说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松的嫡长子秦仲海。只见他满脸苍白,面带泪痕,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惶恐”、“庆幸”的劲儿,一边磕头,一边哽咽着对秦柏说:“谢三叔恩典!三叔大恩,侄儿感激您一辈子!往后三叔有差遣,只管吩咐侄儿。侄儿会象孝敬父亲一样孝敬您的!”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的,秦含真与赵陌不知内情,只觉得一头雾水,倒是梓哥儿有些被吓到了。秦仲海这激动失态的模样,他一个小孩子哪里见识过?

秦柏给牛氏使了个眼色,牛氏就飞快地示意虎嬷嬷与乳母将梓哥儿抱了下去。本来她带要把秦含真与赵陌也带走的,但因为这时候,秦松也一脸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院门,牛氏便改了主意,不走了,只叫孙女儿跟着弟弟一块儿下去。

秦含真走了几步,瞧见梓哥儿的乳母一脸好奇八卦地往回看,似乎迈不动脚,便挡在她面前,瞪了她一眼。乳母讪讪地,抱着梓哥儿飞快走人。秦含真拉着赵陌跟在她后面,到了耳房,却没跟着进门,而是转身躲在了柱子后头,偷偷打量院中的情形。

赵陌非常配合地没有阻拦,还小声提醒她:“表妹的屋子门还开着,我们上那儿去看,更方便些。”

秦含真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奔西厢房去了。房门果然开着,屋里没人,他们躲在窗户边上偷看,比在柱子后头要舒服多了,也看得清楚。眼下院中众人忙着吵架,谁也没空分心理会他们。

是的,秦松跑进了清风馆,是吵架来了。

他一进门就指着弟弟的鼻子大骂:“秦柏!我有哪里亏待你了?特特打发人接你上京,一路上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到了京城,又给你在家里安排住的地方,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我的例来。我处处厚待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瞒着我去见皇上,还在皇上面前告我的黑状?!一把年纪了,不想着好好保养,倒有心思来抢我的风光体面?只怕你就算做了承恩侯,入朝理了事,也撑不了几年就要老死了!”

秦柏皱眉看着他:“大哥何出此言?”

“你还装模作样?!”秦松气得鼻子都歪了,“如果不是你在皇上面前告状,皇上怎会下旨训斥我?!别说先前我犯过错,皇上除了不许我进宫,压根儿就没有处罚我的意思。你一来,一见过皇上,他就下旨意了,不是你害我的,还会是谁?!”

秦仲海在旁听得冷汗直冒,忙起身扶住秦松:“父亲,别再说了!皇上密旨上说得清清楚楚,他原本是打算要治父亲罪的,是三叔为您说情,皇上才会饶了您的性命!您怎能颠倒黑白,反说是三叔害了您呢?”

秦松一把推开儿子:“你竟然替他说话?我才是你老子!什么他替我求情,皇上自来就偏心他,惯会在人前替他说好话,那密旨上说的,分明是要替秦柏遮掩呢,为的就是叫他做好人!真以为我不知道么?他秦柏怎么可能会为我说好话?我抢了他的女人,又抢他的爵位,还骗他去了边城,一走三十年!他恨我恨得要死,怎么可能会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好话?!若换了我是他,早把我的皮都给剥了!”

牛氏不忿地插言道:“你以为我们老爷跟你一样卑鄙呀?我们老爷最是正直宽厚了,他才不象你似的,明明害了人,还说自己待人不薄!瞧瞧你方才说的话,你分明知道自己对不起我们老爷,这会子在这里喊什么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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