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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338)

秦锦仪稍稍拉长了脸,嘴角显露出高高在上的笑:“这不过是小事,先生为何不能应承?我想借这本书来抄,也是因为昨儿个蜀王妃得知我对香道感兴趣,特地问了我许多话,又夸奖了我,让我要多用心,多学点子东西。府里收藏的关于香道的书,我自会搜罗过来,但先生前些天提起您家中收藏的这本古书,外头并不多见,我跟蜀王妃提了,她也说是十分珍贵的,从前想要借,都没能借成。我想着连王妃都对这本书如此推崇,我借来看看也是好的,多少能增长点见识。您是先生,难道不盼着学生们有出息么?为何如今我有心向学,您反而推三推四了呢?您这样倒叫学生无所适从了。”

曾先生的脸似乎阴沉了许多。

秦含真在旁听着,隐隐约约摸到了什么,不由得嘲讽地笑了笑。

蜀王妃出嫁前是名门涂家的千金,出嫁后是堂堂亲王妃,以她的身份,想要从曾先生家里借那本古书,都没能借过来,秦锦仪何德何能,觉得自个儿比蜀王妃还要有面子了?恐怕她想借书过来增长见识是假,打算抄个副本送给蜀王妃,借以讨好对方是真吧?这主意倒是打得精,只是曾先生明摆着不乐意,她步步紧逼,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想到这里,秦含真就从自个儿的书包里抽出一本书,起身往曾先生那里走:“先生,昨儿您讲解的文章,有几个地方我不是很理解,您能给我再讲一遍吗?”

曾先生也乐得摆脱秦锦仪的纠缠,冲秦含真微微一笑:“自然可以。你哪儿想不明白?”

秦含真便凑到了她身边。秦锦仪见她过来碍事,脸色一沉:“三妹妹,我正在跟先生说话,你没看到么?怎能如此无礼,打断我与先生?!”

秦含真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得曾先生:“先生,我打搅到您了吗?”

曾先生微笑着摇头:“没有。我与大姑娘的话已经说完了。”

秦含真看向秦锦仪,挑了挑眉:“大姐姐听见了?我劝你也别总是动不动就说人家无礼,你对先生这种态度,难道就是有礼了?只懂得挑剔别人,也不低头瞧瞧自己,所谓双重标准,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她说完就低下头,向曾先生请教起来。

秦锦仪气得脸都红了,想要打断她的话,秦锦华与秦锦春却在这时候进了门。有这么多人在,秦锦仪也不想被人拿住无礼的把柄,只能恨恨地咬咬牙,勉强忍住这口气,黑着脸立在一旁,只等秦含真说完了话,就要继续训斥这个堂妹了。

但不知为何,秦含真今日想要问的问题格外地多。平时从不见她有这么多话可问。曾先生提问学生们时,她总是对答如流的,今日却好象变得愚钝起来。等到上课的时辰到了,秦含真才“恍然醒悟”,不好意思地向曾先生道歉:“我忘了时间,碍着先生上课了,还请先生勿怪。”

曾先生面带微笑:“不碍事,你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吧。我们开始上课了。”

秦含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后与另两位堂姐妹一起,用诧异莫名的目光看向呆立在旁的秦锦仪,连曾先生也看着后者。秦锦仪气得脸都涨红了,咬着唇回到了位子上,原本想要继续纠缠曾先生的盘算自然就落了空。

秦锦仪没能再找到机会与曾先生单独交谈,课堂上曾先生不会谈论课程以外的事务,下了课,秦含真就拉着秦锦华与秦锦春去向曾先生“请教问题”——其实哪儿有这么多问题可请教?不过是拉着曾先生闲聊罢了,难为曾先生也非常配合,师生四个聊得十分愉快,直至上课时间再次开始,方才四散。秦锦仪自然也就抓了瞎。

等到上午的课程结束,秦锦仪心想自己一定要缠住曾先生,哪怕是跟到她家里,也要说服她点头,答应出借那本古书才行。谁知她还没收拾好书桌上的物件,弄影就从外头跑进了船厅,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长房夫人那儿唤姑娘过去呢,二太太、大老爷和大奶奶,还有三房的三老爷三太太,都在松风堂等着。”

秦锦仪心中疑惑:“出什么事了?”

弄影抿抿唇:“我也说不清。我并未在屋里,没听见夫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二太太与长房夫人似乎吵了一架,又与三太太吵起来。”

秦锦仪皱起了眉头,难不成……祖母又因为什么事跟长房、三房闹了?怎么还要叫她过去?事情与她有关系么?

她忽然想起了前些天在明月坞门口与秦含真的那场口角,下意识地往后者看了一眼。秦含真收拾好书本与文房用品,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冷漠地望了过来,与她对视。

秦锦仪目光一闪,飞快地避开了视线,低声回答弄影:“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她招呼侍候在旁的画楼帮忙收拾了物件,就匆匆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至于借书的事,来日方长,倒也不必急着在今天之内完成。

秦含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船厅门口,挑了挑眉。难不成……是自家祖父祖母真个告了状,事情闹起来了?不过好象没人叫自己过去对质,秦锦仪真的会服软吗?就算她服了软,恐怕二房的二伯祖母薛氏也不会那么轻易服软吧?

秦锦仪赶到松风堂的时候,屋中的气氛有些僵硬。她刚进门,还未来得及向众位长辈款款行礼,便劈头迎来承恩侯夫人许氏的质问:“大丫头,你前些日子对你三妹妹说,听到外头有人在说她的闲话,说得十分难听,有辱秦家门楣,可是真的?你到底是在哪里听什么人说的这些话?”

秦锦仪愣住了,目光闪了闪,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她早该猜到的,果然是这件事东窗事发了。

然而,就算早有预感,她依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只能吱吱唔唔地说:“我不记得了……我不认得那人是谁。”

许氏脸上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只是进一步逼问:“那你还记得,是在谁家听到的话么?你在本月之内,随你祖母和母亲出门拜访过的人家,分别是李、刘、****你见过什么人,想必你祖母和母亲都清楚,随行的男女仆妇也都知晓。说闲话那人穿的什么衣裳?戴着什么样的首饰?坐在什么位置上?只要你说出那人的些许特征,我就能打听出她的身份来,绝不会叫这等不修口德、胡编乱糟的人平白坏我秦家的名声!”

秦锦仪咽了咽口水,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逼问

秦锦仪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日她冲着秦含真说那些话,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虽然想得不怎么周到,可她并未预料到这一举动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满府上下暗地里流传的小道消息是真的;许家人的举动也摆明了对秦含真有意;许岫、许岚姐妹的言行分明就是想让秦含真跟许峥配一对,而不是许嵘;许家兄妹到府里来时,秦含真穿的那一身衣裳,也表明了她有意讨他们的欢心,不然怎会无端端打扮得跟许家姐妹一样?有这么多的证据,秦含真自个儿就不清白,遭人议论是再合理不过了。秦锦仪自认为当时自己说的话处处都合乎道理,有点羞耻心的女孩儿都应该惭愧才对!

秦锦仪平日里也见过不少官宦人家的千金,连素来有“端庄稳重”名声的同龄少女,听到有人说她的闲话,也要惊慌失措的,不是哭着不停为自己辩白,就是气愤地骂人。谁会象秦含真一般,连点震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不慌张,反而直接问她是谁在说这些话,还断言自己清白无辜,她这个姐姐不在人前护着她,往日的端庄知礼便是装出来的……

小小的年纪,怎么就这样难缠?!

然而此时此刻,再追究这些已是迟了。秦锦仪知道,自己若不能拿出一个能让长辈们满意的答案来,这一关定然很难过去!若只是说她装作好姐姐模样,其实对妹妹们并无爱护之心,反而对妹妹被人说闲话感到幸灾乐祸,那她也许要挨些责骂,再受点儿不轻不重的惩罚,倒也能搪塞过去。先前她就因为苛待堂妹受过罚,再犯也没什么出奇的。过上三两个月,事过境迁,她再装出知错能改的模样来,也就能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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