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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35)

不过这个女人再有魅力,再会穿着打扮,表情不对,气质上依然会打了折扣。

何氏看着秦含真端详自己,脸上淡淡笑着,神情中带着几分高傲与不屑:“桑姐儿这是大好了?瞧着气色比先前好得多了。可惜你娘没能看见。唉,大嫂子没福啊,怎的就这么去了呢?”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将目光转回到秦含真身上,“桑姐儿怎么不说话?见了二婶,也不行礼问好?”

张妈有些忿忿地,听到她这句话就开始犹豫,不知是不是该放下秦含真,让她去行礼。秦含真却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对张妈说:“别理她,我们进去。”张妈顿了一下,就听话照做了。

何氏万万没想到秦含真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给她没脸,愣了一愣,马上冷笑出声:“咱们秦家如今也算是官宦人家了,家里的女孩儿怎么还教养得象村姑一样呢?该学的规矩不学,叫外人看见了,是要笑话咱们家不知礼的。”

秦含真已经进了正屋内,下地给坐在正位上的祖父秦老先生与陪坐一旁的表舅行了礼。秦老先生给了孙女一个赞赏的眼神,听着二儿媳在门外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冷哼了一声。

何氏听见这一声冷哼,才收敛了表情,暗叫一声晦气。她瞥了身边的丫头婆子一眼,示意她们为自己掀起帘子,却看到泰生嫂子与金环正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脸色有些难看,皱眉叫了声“金环”。金环仿佛受惊一样看过来,看得她越发眉头紧皱:“你这是什么样子?”

金环目光闪烁,低头不答,泰生嫂子挥挥手,她慌忙跑开了,瞧方向竟是要往中院里去。何氏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的贴身丫头怎么跑了?正要高喝一声把人叫住,泰生嫂子拼命拽住了她的袖角,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翠儿的父母没死,就在下面院子里!”

何氏心下一惊,厉声瞪向泰生嫂子,小声质问:“怎么回事?!昨儿不是送信来说……”她忽然住了嘴,看了看门帘,咬牙忍住了后面半句话,只拿眼神去瞪泰生嫂子。

泰生嫂子哭丧着脸:“奶奶,信儿您是看过的,小的真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何氏气极。不过想到知道秘密的只有翠儿,她的父母未必清楚内情,只要翠儿不在就没问题,她又定了定神,瞪向门帘,知道接下来这一关不好过了,但她有信心能撑过去!

可是泰生嫂子的脸色却惨白得象死人一样:“还有那个卖花婆子……好象也在下面……”

“你说什么?!”何氏猛地扭头去看她,差点儿没把脖子给扭了,瞪向泰生嫂子的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她们主仆犹自在门外惊惶未定,屋里,秦含真已经爬上了牛氏的炕,端端正正地坐下了。

牛氏穿上了见客的衣裳,但还是坐不起身。方才她听虎嬷嬷简单地汇报了县城一行,得知二儿媳陷害大儿媳的消息,差点儿没气得当场晕过去。虽然她撑住了,但晕眩的症状好象更厉害了,坐都没办法坐起来,只能靠着引枕,喘着粗气,双手揪着被子,恨不得把它当成何氏撕了一般。

待秦含真来到了她身边,她还红着眼圈安抚孙女道:“好孩子,你放心,今儿一定还你娘一个公道!这样恶毒的妇人,是再不能留在咱们家了!”

秦含真郑重地点头:“我也不想再叫她二婶了。她还有脸说我不知礼,‘礼’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污辱了‘礼’字!”

“没错!”牛氏气愤地点头。

虎嬷嬷低声说:“太太保重吧,别气坏了身子。为了这等人气坏了自己,一点儿都不值得。”

“我知道,我稳得住。你去吧。”牛氏摆摆手。

虎嬷嬷叹了口气,嘱咐张妈:“侍候好太太和姐儿。”张妈连忙应下。虎嬷嬷便出了外间,对秦老先生道:“老爷,我请二奶奶进来了?”秦老先生微微颌首,她就掀开了门帘。

何氏正惊惶不定,猛一瞧见门帘掀了起来,门后露出了虎嬷嬷的脸,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逃避了,只能咬着牙走了进去。

泰生嫂子见势不妙,心想何氏有儿子傍身,有丈夫回护,想来不会有事,自己做下人的却未必能有好下场,以何氏的为人,也不会拼命护着自己,还不如走为上计,便转身就想走,却被虎嬷嬷一手拉住了:“跑什么呀?你二奶奶进了屋,你不跟进来侍候么?”一把将她扯进了屋内。

泰生嫂子跘上了门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撞上了人,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发现脚边跪着的居然是翠儿。她还以为翠儿不在下面院子里,就是被成功灭了口的意思,没想到那灭口行动完全失败了。她恨得差点儿咬了舌头,那几个没用的蠢货,为什么要送信来骗二奶奶和她?!

翠儿跪伏在地上,扭头恨恨地瞪向她,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咬死她一样。泰生嫂子怕得忍不住往旁边躲,又撞上了何氏。何氏好象毫无感觉一样,只怔怔地瞪着翠儿,面色惨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何氏一见翠儿在屋里,就知道今日是真的不妙了。她再抬头看向秦老先生,还有一旁坐着的吴少英,心中的不详预感更强烈。

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老爷叫媳妇来,不知有何吩咐?翠儿怎么在这里呢?她不是因为偷盗主人家的财物,被撵出去了么?老爷,这等爱嚼舌头手脚又不干净的刁奴,正该打出去才是,您怎么又把她叫回来了?”

翠儿愤怒地瞪向她。

秦老先生淡淡地道:“叫她回来,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需要多问,一会儿站在那里仔细听就是了。听完了,自有你说话的时候。”

何氏的心直往下沉,只是还有些不甘,强笑道:“儿媳不明白老爷的意思。若老爷有什么吩咐,让太太吩咐儿媳就是了。怎么还让儿媳来见外男?内宅妇人,本不该与外男相见,这是规矩,也是礼数。请恕儿媳不能违礼。”说着就要屈膝一礼,顺势告退出去了。

暖阁里的牛氏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叫道:“你婆婆在这里听着,你公公在外头看着,你要讲哪门子的规矩礼数?!成天装模作样,好象自个儿真是个大家闺秀了。你也不瞧瞧你干的都是些什么缺德事?!你还好意思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外头的村姑都比你懂礼!”

何氏的脸顿时涨红了,抬起袖子遮住了脸,呜咽着说:“太太怎能这样污蔑我?我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自问知书达礼,这样的话,我是不能认的。”说着就要哭着往外跑了。谁知虎嬷嬷不知几时已经堵在了门中央,她差点儿没一头撞上去,没有出路,只能站在那里呜呜地捂脸哭了。

牛氏在里间大笑两声:“装两声哭,谁不会啊?你以为我们真的会上当么?你当我们秦家是什么地方?娶个媳妇进门,连她祖宗八代都没查清楚就能认账?什么官宦人家的女儿,你就是个犯官的闺女!你老子贪污了几万两公款,被抄家夺职,全家流放到边城来,一家子死光了,只剩下你兄妹俩,几年前朝廷大赦才恢复的良籍。你跟你那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什么没干过,什么没见过呀?路边要饭的都比你们清白体面,你就少给我装模作样了!”

何氏顿时停了哭声,抬起一张惊愕的脸。

第二十九章 过场

何氏万万没想到秦老先生与牛氏早已知道了她的根底,心下一阵愕然。

惊愕过后,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丈夫秦安是否也知道她的身世来历?

这个疑问扯得她心口微痛,既急,又怕,很想要开口问一问,却又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一咬牙,硬着头皮想要装下去:“太太这话我不明白,我……我怎么就成了犯官之女了?”

牛氏见她死不承认,怒了,命令张妈:“把门帘掀起来!”张妈连忙照办,牛氏就从门里瞪向外头站着的何氏,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少给我装大蒜瓣了!你老子不是叫何充么?以前做过扬州通判的,六品大的小官,就敢贪上几万两银子了,一家子被发配到了朔州,你老子一病病死了。那年皇长孙出世,朝廷为给皇长孙祈福,大赦天下,才免了犯官家眷的罪。你就是在那时候嫁的陈校尉,不是么?别以为硬着头皮不肯承认,我就奈何不了你!你头一回嫁人的时候,把户籍迁入临县,县衙还有文书记档呢!只要去朔州打听一下,就知道你的根底了。你那年一进门,我们就去临县县衙打听你的来历,第二年就查到了你在朔州的文档,连你老子娘埋在哪里,我都知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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