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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390)

王大老爷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悦,心里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倘若真如赵硕所言,他嘱咐过小王氏,会自行处理继母派来的奸细,小王氏还不肯听从,非要惊动娘家人,那也难怪赵硕会不悦。虽说小王氏的想法也没错,这两个奸细乃是打击辽王继妃的好把柄,但这种宗室家族内斗,被赵硕称之为“家务事儿”,却叫小王氏闹到了外臣跟前,赵硕自然会觉得脸上无光的。

然而,就算赵硕觉得再丢脸,王大老爷也不能忽略此事能带来的政治利益:“贤婿就不必跟老夫客气了。辽王继妃竟然在孙儿身边安插耳目,命她们偷盗贤婿的私章用以陷害,实在是骇人听闻!老夫身为刑部尚书,绝不能坐视这等无视朝廷法规之举逍遥法外!”

如此大义凛然地表白一番之后,王大老爷又话风一转:“不过此事确实只是家务事,倘若闹到圣驾面前,辽王继妃固然是讨不了好,辽王只怕也会对贤婿怨怼更深了。终究是一家人,闹得彼此反目,又有什么意思?能私下和解,自然是私下和解的好。贤婿,你说是不是?”

赵硕看了岳父一眼:“若是夫人能跟岳父有同样想法就好了。只是昨儿她命人去王家报信时,也打发人闹上了王府,怕是把王妃骂得不轻。”

王大老爷干笑了一声,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他清了清嗓子:“贤婿,七丫头毕竟是抓了那偷印的丫头一个现行,辽王继妃是万万洗脱不了罪名的。辽王若不想继妃名声尽毁,被宫中太后下旨训诫,少不得要拿出点诚意来,让贤婿消消气。你日前不是提过,想要请封辽王世子么?我们这些臣下固然可以上本,但谁都比不上辽王亲自上本请封,来得更加名正言顺吧?”

赵硕那日以原谅小王氏犯的过错为条件,向王大老爷所提的要求,就是让他动用自己的人脉,想方法上本,请封辽王府世子。但赵硕并没有提起辽王夫妻对自己的陷害,也没有透露半点反设套的计划。一来他是觉得小王氏有点蠢,怕她知道了会泄露风声;二来,也是因为他有些信不过王家。

辽王继妃所出的赵砡对王家嫡长孙女一见钟情,执意求娶,却因为错了辈份而不能成事。赵硕不清楚王家的态度是怎样的。倘若他们见自己胜算太低,改为支持赵砡可怎么办?虽然赵砡跟王家嫡长孙女辈份有别,不能成亲,但也不是没有变通的法子。赵硕也是后来才想到的,如果赵砡先不娶妻,在王家支持下入继皇室,成为未来的储君,到时候再议亲事,名正言顺地迎娶王家孙女,按照本朝卑不动尊的原则,他所娶妻子的身份,是无须受两个寻常宗室妻子的辈份限制的。

赵砡明知道亲事是不可能的,还执着不改,辽王继妃也如此纵容儿子,说不定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有了这个想法,赵硕直到现在,还是没打算将整件事向岳父王大老爷和盘托出。王大老爷的建议,他早就想到了,此时便顺着对方的口风道:“岳父说得是,那一会儿父王到了,还请岳父帮着多多劝说。”

“好说,好说。”王大老爷干笑。

辽王没过多久,也到了。他是独自前来的,没有带上妻儿,甚至连随从都带得不多。辽王自负勇武,又身处京城太平之地,并不觉得自己会付不了几个不入流的肖小。况且他今日的来意也不好轻易对人言,能少些人知道,自然是少些人的好。

辽王是来到儿子府第中后,才发现王大老爷也在场的。有亲家在,他本想一进门就先冲着儿子破口大骂一顿的打算没能得逞,只能板着脸望向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媳妇对婆婆如此无礼,昨夜竟然打发个婆子到王府来大放厥词,实在可误之极!这该不是你指使的吧?”

赵硕并未被他的语气吓倒,反而微笑着回答:“父王熄怒,昨夜之事本有缘故。”便将小王氏得知他晚饭没吃好,担心地前来外书房探望,不曾想撞上小玫偷印的“事实经过”告诉了辽王,又道,“那丫头被擒下时,身上带着一封信,是新盖的印章,竟是伪造的假书信,诬蔑儿子私卖军马,中饱私囊,以及私通外国等罪名。儿子与媳妇一见,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因那丫头乃是王妃赐给陌儿的,媳妇只当是王妃指使,一时激愤下,才有了无礼之举,还望父王见谅。”

辽王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过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道:“这个丫头如此大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绝对不是王妃指使的。王妃一向对你慈爱,又怎会陷害你呢?”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不是为父。须知虎毒不食子,我没有道理要害自己的儿子。”

赵硕笑了笑:“父王放心,儿子已经审讯过两个丫头了。据她们供述,背后指使的人,自然不是父王。只是……二弟怕是有些脱不了干系。”

“你说什么?!”辽王又惊又怒,万万想不到赵硕会把锅扣到心爱的嫡次子身上去,“绝不可能!你休想陷害他!”

赵硕慢慢地道:“父王怎知不可能呢?儿子有没有陷害二弟,父王心知肚明。二弟的用意,父王同样一清二楚。儿子没想到,二弟竟然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也要置兄长于死地。既如此,儿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请皇上与宗人府出面,为儿子做主了!”

辽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百二十章 招供

如果真的惊动了皇帝和宗人府,赵砡是绝对讨不了好的。他本就手脚不干净,真要被查出实情,别说什么大好前程了,就连原本稳稳能落到他手里的辽王世子之位,也泡了汤,万一遇上皇帝心情不好,甚至还有可能被革去宗室身份。辽王素来疼爱此子,断舍不得让他落到这个境地。

辽王咬牙瞪向嫡长子赵硕,面色铁青,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道:“仅凭两个丫头几句话,就想要把你弟弟置于死地?休想!即便闹到皇上面前,宗人府出面,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弟弟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你休想陷害于他!”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之心,没打算对赵硕让步。

赵硕沉下了脸,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父王原来是这么想的?本来儿子还想要给父王、王妃与二弟留一分脸面,但既然父王不领情,儿子也就不必再顾虑什么了。您觉得……我是真的没有证据,能定二弟的罪么?”

他取出一封信来,那正是赵陌早上交给他的假信,上头已经盖上了真正的私印印章。赵硕将信展开,冲着父亲扬了一扬:“您看,这就是昨夜抓住王妃所派婢女时,所发现的罪证。若不是假造的,那婢女何必要潜入儿子的书房偷印章?上头写的那些罪名实在骇人听闻,也不知二弟是从何处想来,竟写得如此详尽细致,倒象是真的一般……”

他边说边打算把信交给王大老爷看,一时没提防,辽王却是武将出身,一个箭步上前,已经将信夺了去,双手一扯便撕成了碎片:“什么书信?不过是你们捏造了来,意欲陷害我儿的。这样的东西,便是一百封本王都能拿得出来,如何信得?!”

赵硕呆了一呆,旋即气极,接着又想到儿子赵陌曾经嘱咐过,千万不要将书信交到别人手里。虽然信是在他手里被夺走的,但也证明了他的粗心。他怎会没想到,辽王是有可能会夺信的?!

就在赵硕犹自悔恨的时候,静坐一角的赵陌轻轻插了一句嘴:“王爷撕了这信也无用。您说得对,这样的东西,便是一百封也有。真正管用的那一封,怎会轻易显露人前?”

辽王却听出了孙子这话的深意,忙拾起一片书信碎片细看。果然,那不过是寻常宣纸书信所写的假信,根本就不是自己准备的那一封。定是赵硕事先有所提防,拿封假信来糊弄他。他不由得心下懊恼,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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