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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524)

他不想把这些心事告诉秦含真,便只是抬头冲她微笑:“我又练好了几个人物,表妹来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好呀。我昨儿也学会了画街上的车马,一会儿我画给你看!”秦含真忙高高兴兴地凑了上去。

就在他俩开开心心地画着画的时候,行踪成谜的秦柏回到了金陵城。他是来看望太子的。自从回到江南,他基本上每隔两三日,总要去看一次太子,生怕太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如今他搬回了秦庄,这个习惯却没有改变。他依旧时不时借用出门访友的名义,事实上是进城来见太子了。只要他能赶在天黑前回到秦庄去,妻子牛氏是从来都不会多问的。

太子其实并没有大碍,他如今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住得舒适,吃得也好,休息充足,心情也很舒畅。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需要人担心的地方。

秦柏时常来看他,他心里也高兴,只是次数多了,难免会担心:“小舅舅不必时常来看我的,天寒地冻,您当心吹了风。”

秦柏只是笑笑:“我没事,殿下不必担心,我这把老骨头一向还算硬朗。在西北那样的寒冬,我都熬过了三十年,这江南的冬天又能冷到哪里去呢?”

太子的表情柔和下来:“您真的不必如此为我担心。这都快过年了,您应该多陪陪家里人的。小舅母和小侄女还是头一回到江宁来吧?人生地不熟的,您怎么不多陪陪她们呢?”

秦柏自然也想多陪陪家人,可他同样放不下太子,便道:“殿下这里,我也不过是隔一两日才来罢了。我平日里时常有陪妻子与孙女的机会,也不差这半日功夫。”

太子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舅舅的意思,您是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寂寞?其实,我这里有不少人陪我说话,真的不冷清。反倒是小舅舅那边,小舅母与您的孙女都是头一次回族中,简哥儿有自己的事要做,您若是不能陪在小舅母身边,她才会寂寞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倘若小舅舅是担心我过年时没人陪着说话,那不如让广路过来陪我?我看你们族里过年,他一个外姓人在庄中待着,也会尴尬吧?”

秦柏不由得露出了愕然的表情:“殿下……”

太子笑笑,垂下了眼帘:“过年的时候,小舅舅总是不能来的,否则您就没法向小舅母交代了。您的族人也会忍不住好奇您上哪儿去了吧?所以,您还是留在秦庄安心过年吧。让广路过来陪我,我们两个赵家的子孙聚在一块儿过年,倒也可以做个伴。”

秦柏欲言又止:“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做么?广路……他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呢。”

“就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才想让他来。”太子笑眯眯地说,“两位太医都上了年纪,侍卫们太守规矩了,不敢跟我多说什么,晋成又忙于公务,等闲不能过来。小舅舅担心我这里太过冷清,其实也不算是多虑。偶尔我也想要找个人陪着说说话的。广路年纪小,又不知道我身份,我与他来往,反而能轻松些,不必讲究那么多俗礼。小舅舅别嫌我任性,我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话罢了。”

秦柏叹了口气。太子想要任性,他又能说什么呢?反正他相信赵陌的人品,这就回去问问那孩子的意思吧。

第七十五章 邀请

赵陌与秦含真偷偷有针对性地练画,但对家里人一律只说是练画而已。秦柏回到六房祖宅后,直奔赵陌的房间,见孙女也在,并没有起疑。

他对秦含真说:“原来你在这儿?怎么忽然对画画如此感兴趣了?门上说你祖母回来了,你且过去陪陪她,我有话要与广路说。”

秦含真乖巧地应了一声,迅速把画笔画纸整理好,将没画完的部分拿在手里,预备回房后继续进行,接着又给赵陌使了个眼色。

赵陌会意地点点头,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随手拿过几张废掉的画稿,把秦含真画好的那些给盖住了。他放好了笔,微笑着一边送秦含真出门,一边说:“表妹慢走。”又回头问秦柏,“舅爷爷找我什么事?”

秦柏示意他坐下,然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今儿你怎么没跟简哥儿他们一道出去玩耍?年下庄中有许多子弟回来了,当中也有年纪与你相仿的少年,或有性情相投的,你只当是多认识个朋友便是。否则整日待在宅子里,不是陪我与你舅奶奶说笑,便是跟含真一道读书练字,也太冷清了些。”

赵陌微笑道:“我并不觉得冷清。先前我也经常出门,与新认识的朋友们一道玩耍。只是天天出门也会腻的,留在家里又暖和又清静,我觉得很不错。”

秦柏问他:“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不中听的了?”

赵陌一听,便知道秦柏也听到风声了,轻轻笑了一笑。

他对出门游玩生出厌倦之心,固然有性情喜好方面的原因,但跟秦氏族里近日流传的关于他家世身份的谣言有关。秦氏一族毕竟不是乡下小地方的土老冒,宗房的小黄氏长期与京中薛氏、秦柏复母子保持通信,其他房头也有做官的亲朋故旧。赵陌到了秦庄这么久,对自己的身份没有特地隐瞒,自然免不了会有人好奇,为什么他一位宗室子弟,会跟着秦柏回乡祭祖?

王家曾经非常努力地为赵硕造势,而赵硕也曾经一度是御前的红人,种种传闻也会传到金陵这等大城来。秦氏族里,如今其实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但也有人听到的,是似是非凡的流言版本。

秦庄里关于赵陌的传闻,有说他是辽王世子的嫡长子,但生母早逝,后娘出身高贵,对他不待见,就把他流放在外——这算是比较靠谱的说法。

有说他是辽王的孙子,父祖反目,他却同时不受祖父、父亲待见,幸好永嘉侯秦柏认识他外祖家的亲戚,收留他在身边,因此他算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这种说法勉强也算是说得过去。

还有说他是辽王世子的庶子,生母是个商家女,已经死了,嫡母待他不顺眼,就将他赶出了家门,若不是永嘉侯秦柏偶然遇上,见他可怜,收留他在家里,只怕他早就没命了——这算是最离谱的一个版本了。

赵陌也懒得去猜这些流言是怎么来的,明显有的荒唐又不实。但他总不能每遇到一个人就跟对方解释自己的身世吧?因此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就算秦氏族人有办法打听到他的身世,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里传遍全族,怕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可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处呢?即使他是个被投置闲散的宗室子弟,无权无势,他也依然是先帝嫡孙,金枝玉叶。

若是在京城,也许会有许多人轻视于他。可是在秦庄……这里的人大多是白身,哪里有底气看不起他?顶多是对他没那么恭敬奉承罢了,当面可没人胆敢失礼冒犯。

赵陌烦心的,只是那些好奇的目光,自以为不露声色的打探,还有误会他不受重视,婚事就可以将就的妄想。近来秦庄中的戏园子几乎天天都在唱戏。与其让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好戏,他不如躲清静算了。

他微笑着对秦柏道:“些许流言,其实不算什么。我在京城早已习惯了。在秦庄,至少没人敢当面给我脸色看。舅爷爷舅奶奶还在呢,简哥儿也护我护得紧,没人能叫我吃亏的。”

秦柏叹了口气,想了想:“别的倒罢了,你这孩子素来看得开。只是真到了过年的时候,族里人来人往的互相拜年问候,出入的都是秦家子弟,到那时,连外姓亲戚家的孩子都会少上门来了,你真的觉得不要紧么?”

赵陌眨了眨眼:“舅爷爷的意思是……”

秦柏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有我和你舅奶奶在,你自然是要跟我们一块儿过年的。只是今日我出门的时候,偶然遇见了赵公子,他问我能不能请你过去陪他一道过年,我就有些不好回答了。他与你都是赵氏子弟,又是你的长辈。他既然开了口,若是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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