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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659)

他好歹也是做过几年秦氏宗族代宗子的人,身为皇后的家族,他还有那么一点傲气呢。秦克新也跟他提过,在外行走,打着秦家的名号,万不能太过和气了,有失后族子弟的身份,那只会让人以为他好哄骗,欺上门来。所以,这份傲气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抛下。不象在族里,在长辈们面前都要做小伏低,在同辈面前要和善宽仁,在小辈面前要关怀慈爱……就怕他们不喜自己。

秦克用只觉得妻子如今越发莫名其妙,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皱了皱眉:“好了,此事不必再提。你也别在族里说起什么宫妃不宫妃的事,还未有定论呢,慌得什么?你们黄家原也是皇后娘娘的外家,怎的如今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他不悦地甩袖而去,不再理会妻子的哭喊。他还有很多事要忙活呢。虽说是明年开春后才出门,但这一路上要带的行李盘缠,要事先办好的路引,要寻的护卫与领路的向导等等,哪一样不用他操心?别看他能跟着永嘉侯的行驾上京,从大同回来时,他却是要自己走的,押运货物的人手也不能向侯府借。与其在大同寻帮手,还不如在江宁本地找,同乡总比外人更可靠几分。秦柏已经答应了要给他开荐书,这一路上想必能少些麻烦,省些孝敬打点的花费。他就指望着这一趟北上,能给自己带来丰厚的回报呢。

他满心满眼都在这趟行程上,哪儿还想到什么通房不通房的问题,也无法理解妻子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他不是去享乐的,而是去做正事,结果妻子却不能理解,实在让他失望得很。他也发现了,妻子对宗子宗妇之位,有着不合常理的执着,这实在是没必要得很。他大好年华,又不是没能力,更有靠山,何必非得将自己局限在族中呢?兄长那是没办法,可他却还有选择。

以往他是眼界未开,才会与妻子有一样的想法。但如今他的想法已经变了,妻子却还留在原地,他想要劝妻子,她也不肯听,只盯着眼前的这点好处。秦克用心中十分失望,却已经没有耐心等待妻子转变了。他得先为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挣个前程再说,哪里还顾得上小黄氏那点小心思?

夫妻感情终究还是有了裂痕。

宗房这对夫妻的私事,六房那边自然不会知晓,但秦柏还是知道了黄忆秋入念慧庵的消息。这不是长房那边来的信,而是黄晋成捎过来的。黄晋成其实比小黄氏更早收到京中家书,知道了这件事,只是近日有公务要忙,才会拖到今日,方前来秦庄,拜访了秦柏而已。

秦柏皱眉问黄晋成:“念慧庵何等清静地?怎会让一个心思不纯的小女子进了去?哪怕是二嫂使了上不了台面的法子,若没有皇上默许,庵中人也不可能将人收下来的。皇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黄晋成苦笑了下,也自觉晦气:“圣心难测,我如何能知道皇上是怎么打算的?不过皇上既然知道此事,若真有心要纳了秋姐儿,早就直接纳进宫去了,做个宝林、采女什么的,也不会惊动了外朝。皇上既然没有接她进宫,多半是无意,大约是见秋姐儿痴心妄想,有些生气吧?叫她进庵里念念经,也好清清心,反省反省。”

他叹了口气:“我家里查到了秋姐儿父母兄弟现下的住处,找上门去,也不劝他们什么,只说让他们到家里去住,别在外头赁房子,他们也不肯听。还有几个生脸的家丁推着攘着,把我家的人给赶了出去。听说那些都是秦二太太派来的人,连亲戚脸面都不顾了,真是发疯了不成?我家长辈已经跟承恩侯夫人告了状,只是秦家长房与二房早已分家,除了打发人过去说几句,承恩侯夫人也拿秦二太太没办法。我们做嫡支的,倒有心要拉旁支一把,可旁支的要往死路上跑,我们也拦不住。眼下已是写了信回扬州,叫族中想法子。实在不得已,就以有违祖训为由,将他们这一支出族吧。”

黄氏一族不与宗室皇亲联姻,这些可都是黄家祖上亲口在皇上面前许下的诺言。虽说如今不是与宗室皇亲联姻,但意图送女入宫,用心比联姻宗室皇亲更险恶!黄晋成眼看着太子地位渐稳,未来一片光明了,怎么可能让自家族人在这时候拖后腿?即使是要使雷霆手段,也顾不得了。总不能因为旁支里一个不起眼的房头生出的妄想,叫他们合族都要承受皇上的怒气吧?

秦柏对黄氏宗族的家务事并不在意,只是担心黄忆秋玷污了念慧庵的佛门清静地而已。既然皇上无意纳她入宫,那叫她去念个经,也不是什么大事。二房与黄家旁支的痴心妄想是注定不能成事了,秦柏也懒得去过问,自有黄家人料理。

他对黄晋成说:“眼下中秋将至,天气也凉快了许多。我正清闲,便想着等中秋过后,天气若还好,便带着夫人与孙女,还有辽王世孙,从金陵出发,往苏杭、松江、湖州等地游玩。总归是来了江南一趟,若不趁着明春回京之前,领略一番江南景致,如何能甘心?到时候若是京中有什么新消息,还要烦黄大人给我捎个信去。你只需要将信交给我家管事何信便可,他知道我们在何处停留,就会打发人立刻把信送过去的。”

黄晋成讶然:“侯爷竟有如此雅兴?只可惜我分不得身,否则还真想也去转上一转呢!来金陵都快一年了,我正经连游山玩水的功夫都没有呢。若是这时候回京,亲友问起江南景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叹了又叹。可惜他眼下正收拾顶头上司指挥使,还收拾得差不多了,恰在要紧时候,断不能分心的。

不过,他不能同行,却不意味着别人也不能。

黄晋成客气地问秦柏:“拙荆与舍妹到金陵日久,也不曾四处游玩过。舍妹病了两个月,如今身体渐好了,只是不得开怀。我正有心要送她四处玩耍散心,让拙荆相陪,偏又不放心她们几个妇人上路。不知能不能劳烦侯爷与夫人,出门游玩时将她们也带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计划

秦柏当然不会拒绝黄晋成的请求。

这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他与妻子儿孙同游江南,自有族人帮着打点,车船都是自备的,何时出发,何时停下,该去哪儿,在什么地方停留多久,都是自家说了算。这种琐事自有管事操心,他也不费什么神。黄晋成的妻子妹妹若要同行,不过就是同乘一船罢了,路上要用的车,带的行李,侍候的男女仆妇,连同路上的饮食起居,必然都是黄家自行解决。秦柏只需要让黄家女眷上自己的船,让妻子牛氏多照应一下对方,也就完事了。这原是举手之劳,即使不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光是他在金陵与黄晋成结下的友谊,就足以令他没有理由说出拒绝的话了。

黄晋成高兴地离开了秦庄,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儿妹妹去了。妻子早就在他耳边嘀咕过几回,劝他让妹妹出去游玩,散散心,兴许一高兴,就把前头未婚夫那些糟心事给忘了。可他公务繁忙,哪里抽得出时间来?只让妻儿妹妹出门,他又放不下心,于是一直耽搁到现在。如今可好了,有永嘉侯一家同行,他再也不必操心。

秦柏回头把事情告诉了牛氏,牛氏也不反对。她还道:“原来黄家姑娘是生病了,怪道当初我去石塘之前,劝黄大人让妹子出门游玩散心,结果拖到如今还没能成行呢。可怜见儿的,定是为先前的婚事伤心了吧?碰上那等卑鄙小人,她也是运气不好。不过能在嫁过去之前发现那人的真面目,不曾误了终身,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让她跟我们一块儿出游吧,我也好劝劝她,让她想开一点儿。才多大的姑娘呢?名声受点连累又有什么可怕的?世人都是有眼睛的,一听就知道婚事没成是谁对谁错。等事情淡下去了,换个地方,照样有的是青年才俊给她挑!咱们未过门的二儿媳妇都快二十岁了,照样能嫁得咱们这样的好人家,沈家姑娘十八了,也不愁嫁。黄姑娘比她俩都年轻呢,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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