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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89)

春红怔了怔,不太明白什么叫笑点低。秦含真见状就“啧”了一句:“姐姐怎么又听不懂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官话?”

春红涨红了脸,讷讷地说:“不……不是,三姑娘官话说得很好,是……是奴婢见识浅薄,没听懂您的意思。”

秦含真的官话当然说得好,说得比牛氏要强十倍。秦老先生也惊讶过,但他与吴少英的官话都说得极好,只以为是小孙女耳渲目染,年纪小又有几分天赋,才会学得这样快罢了。但在春红夏青这些丫头们看来,秦含真的官话学得太快,也就意味着她们的其中一个作用消失了。夏青倒不觉得有什么,春红却始终有些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又能如何呢?

车队进了大同城,很快就来到了驻军家属聚居的街区。虎伯虎嬷嬷以及虎勇都曾经在秦安家中住过,因此很熟悉路况,没多久,就找到了地方。虎勇上前拍门,把门拍得震天响。门房不耐烦地开门出来,瞧见是他,便把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不是说你犯了事,被抓起来了么?”

虎勇冷笑一声:“你才被抓起来了呢!还不赶快去禀报二爷?老爷太太来了!”

门房一怔,瞧见他身后果然跟着大队车马,吃了一惊,飞快地将门给关上了,门后随即响起了脚步声。

虎勇大骂:“没规矩的小子!老爷太太在这里,你关的什么门?!这也是你们奶奶教的?公婆上门,就是这个规矩?一点礼数都不懂!”

他声音大,左邻右舍都听见了,不少人开门出来探看,见是虎勇,都有些吃惊,再看他身后的车队,更加吃惊了。金象机灵,很快就示意手下的小厮过去打招呼,不一会儿已探得消息回来,禀告秦老先生:“安五奶奶似乎跟左邻右舍的说,阿勇几个月前来时,在外头打架生事,被衙门官差通缉,害怕之下逃跑了,家里已报了官,要抓逃奴呢。因此今日三老爷三太太上门,还带着阿勇,邻居们都觉得奇怪。”

秦老先生冷笑一声,对金象说:“你去衙门打听一下,若真有这事儿,就把案子给销了吧。阿勇是被何子煜诬告,想来是衙门里有人与何家兄妹勾结,收了他们的钱财,栽赃阿勇的。阿勇如今既已进了大同城,若不销案,往后出入多有不便。”有承恩侯府的面子,这种事应该很容易。金象答应下来,只是眼珠子一转,便打发了一个长随去做这件事,自己并不动身。他还想留下来看一看三房安五奶奶的好戏呢。

不一会儿,大门再度打开了,何氏苍白着一张脸,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婆子,其中打扮最体面的一个,俨然便是秦泰生家的。

何氏已经瞧见左邻右舍的反应了,心下一沉,勉强笑着向翻身下马的秦老先生行礼:“公公婆婆怎么来了?快请进屋内安歇。先前也没来人报信,二爷还在营里呢,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秦老先生将马鞭丢给浑哥,也不理会何氏,自行走到后头第一辆马车处,扶了牛氏下车。虎嬷嬷随后跟上。接着,后头马车上的众人也下来了,张妈把秦含真抱了下来,又有春红、夏青、鹦哥等,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出行的架势,何氏都瞧得呆了。

秦老先生扶了牛氏走进大门,秦含真、吴少英随后跟上,都没搭理何氏。金象与两位执事嬷嬷命令众人安置马车与行李,其中一位嬷嬷上前向何氏行了个礼:“给五奶奶请安,请问五奶奶,我们这么多马车、仆从,该安置到什么地方去?”

何氏呆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出声:“你……你们是什么人呀?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们?”

那嬷嬷笑笑,道:“我们是京里侯府来的,奉了侯爷与夫人的命令,到米脂去接三老爷、三太太和三姑娘回京。”

何氏眼睛都在发直:“什……什么侯府?你说的三老爷三太太……是指我公公婆婆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嬷嬷见她万事不知,想要解释,却说来话长,左看右看,哂道:“五奶奶,这一时半会儿的,叫小的如何说起?您还是早些告诉小的们,该把车马随从安置在何处吧。等小的办完了差事,再来回您的话,您看如何?”

何氏心里乱糟糟的,却还有一点清明:“家里哪里有这么大的地方,安置下这么多马车?你们……就不能上别处找地儿去?”

那嬷嬷闻言,也是无奈。从大门口往里看,也能大概估算出这宅子的大小,确实放不下这许多车马仆从。别说门口这一大堆了,光是三房的几位主子,加上各人身边侍候的人,都不一定挤得下。

那嬷嬷便回头跟金象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金象拍板:“先把车马整一整,三老爷三太太和三姑娘坐的车,以及装了要紧行李的车,先挪到院子里放下,其他的就靠着路边停。叫几个人到附近打听,有没有大点儿的客栈,包下来安置咱们的人。”

那嬷嬷便道:“三老爷三太太只怕要在这里住些日子的,客栈虽好,到底吵闹些,不如在附近寻访一番,看有没有干净的宅子,租上一个月。若是我们住不满一个月就走了,也不过是多费几两银子罢了,倒得了便宜。”

金象想想,便答应了,命人去办此事。其他人得他号令,很快就行动起来,不一会儿,马车各归各位,女仆们进院里站立候命,男仆们守在车边,警戒行人,各司其职,十分有规矩。

何氏又看得呆了。她怎么也曾经做过官家千金,自问见过大世面,瞧这架势,便知道是遇上了豪门大族里的奴仆,只不知那“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家公公不过是一个乡下教书先生罢了,虽教出过几个有前途的举人、进士,但距离京城豪门侯府,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自家婆婆也不过是土财主出身,怎的忽然间摇身一变,与侯府拉上了关系?

何氏心下发虚,知道公婆此番来大同,必然不怀好意。但她摸了摸腹部,又觉得有了些底气,转身带着人进了大门,便命人闭门谢客,不让邻居们有机会到家里来打探。

丈夫还在营中练兵,十来天不回家也是常事。若她应对得当,说不定还能搪塞过去,把公婆早早打发走人。只是左邻右舍瞧见了今天这一幕,免不了走漏风声,她还得想办法善后。

她才走进正厅,便听得公公秦老先生吩咐虎伯与那名不认识的管事:“他们说安哥还在营中未归,怎么这大同城整天都在练兵呢?去打听一下,若没什么要紧事,就叫安哥尽快回来。”他转头看了何氏一眼,“有些事情,是耽搁不得的,早日了,大家早日安心。”

何氏心下一凉,忽然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四章 喝斥

虎伯与金象领了秦老先生之命,很快就要离开。

何氏猜想他们定是要去寻秦安,暗自心虚,干笑着说:“我已经打发人去寻二爷了,老爷何必再让虎伯与这位管事去辛苦跑一趟?在家里等消息也是一样的。况且他们是外来人,不熟悉大同道路,军营重地又非闲杂人等随意可接近,倒不如我们家里的下人方便。”

秦老先生淡淡地说:“阿勇来过,也知道军营位置,叫他带路就是。”

金象冲何氏裂嘴一笑:“好叫五奶奶安心,小的们打着承恩侯府的旗号,一般人都不敢无礼阻挡。若实在不方便,到卫所里说一声,也就是了。大同驻军的主将马将军,原与我们家三爷是自幼相识的熟人。小的们来了大同,也该向马将军递个拜帖,向他请安问好。小的这里,还有咱们三爷送马将军的礼呢。安五爷那点子小事,想来马将军是不会计较的。”

何氏暗自心惊。竟是承恩侯府!公公怎会跟京城的承恩侯府拉上关系的?虽然同是姓秦的,可她从来没想过,这个秦家还能跟承恩侯秦松有什么关联。若果真有这么一门贵亲,为何秦老先生还要在西北做个小小的教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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