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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895)

赵陌轻笑:“果然干净。”

两人共同举杯示意,然后便各自干了这杯酒,算是达成了共识。

赵陌又问赵卭:“你的人可打听到了,宁化王上京,除了给几个儿子上玉牒,还有什么打算么?照理说,他也不是个糊涂人,怎的会容许兄弟冒险,不奉诏进京呢?倘若是真个想进京走一趟,直接上折子求皇上就是了。他们兄弟也有十年不曾进京,又是一向与皇上亲厚的晋王之子,便是上了折子,皇上多半也是会批的,何苦冒这样大的风险?会不会广昌王进京,另有内情?”

赵卭若有所思:“我是不清楚有什么内情的。但听各府的风声,宁化王夫妻带着孩子上京,虽说出门出得勤了些,但大体上不是进宫,就是往各家王府、公主府去,又或是去拜访几家勋贵或重臣,也不算出了格。毕竟他是晋王之子,又多年不曾进京。倒是有人嘀咕过,说他儿女双全,年纪轻轻就有了那么多孩子,又得了郡王爵位,一家子和和乐乐地过日子,何苦还要在他哥哥心上扎刀?大约是说他总是拿自己的孩子在他那个嫡长兄赵碤面前显摆的意思。他嫂子,就是那个王家的三姑奶奶,曾经问过他能不能过继一个儿子给他嫡长兄,其实就是看中了他那个还不满周岁的嫡次子。谁知宁化王一口回绝了,还说庶子可以考虑,嫡子就算了。虽说是人之常情,但他完全可以委婉些的。如今这般不客气,倒有些得志猖狂的意味了。”

赵陌微微一笑:“这话倒是真的,我父亲如今跟碤叔颇为交好,时常跟我说些他们家里的事。碤叔好象确实有意从兄弟那里过继一个男孩,但宁化王肯不肯答应,我就不清楚了。”

赵卭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当然不可能答应!若是兄弟情份深,过继也就过继了,可他们兄弟两个分明是仇人呢!孩子过继过去,又能得什么好?别说嫡子了,换了是我,连庶子都舍不得!那不是白白叫孩子受罪么?”

赵陌心道,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如你赵卭一般,愿意做个好父亲的。想到自己的际遇,他觉得心里有点堵,便喝了口酒,改换了话题:“广昌王进京后,可有什么古怪的举动?比如私下密会什么人之类的?”

赵卭摇头:“没发现他有什么古怪的举动。他平日里一旦出府,就常常作小厮打扮,虽说那气势、气度,看着就不象下人,但他自个儿玩得挺开心的。哦,对了,他似乎时常往羊尾巴胡同那边去,三天两头地去,有几天几乎是天天过去的。也不做什么,就是在胡同里转来转去,来来回回地走动,象是在找人似的。”

赵陌一凛:“羊尾巴胡同?我记得那一片有几户人家……”

赵卭点头:“镇西侯府和柱国将军马家都在那条胡同里,哦,对了,云帅的府第就在附近的兵马司胡同,离得也不远。”

赵陌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前日宫宴,你也去了吧?还没到宴罢的时辰呢,忽然有消息来说太后身体不适,慈宁宫那边的宴会提前结束了。皇上担心太后身体,带着我们许多人特地过去探望。可太后当时除了有几分倦意以外,并不见有何不适之处,即使有些头疼脑热的,也没到中断宴会的地步。你生母乃是涂家家生子,你也时常与涂家人往来的,可收到过什么风声?”

赵卭听得就笑了:“这事儿你问我,算是问对了人!换了别个,还未必真的知道原因呢。”说罢他就凑近了赵陌,声量压得老低,“那日宫宴提前结束,其实并不是太后身体真的不适,而是蜀王世子送进慈宁宫里的那位小妹妹,不知为什么,忽然从高处摔下来,受了不轻的伤。太后闻讯赶过去一看,心疼得不得了,又生气宫人不经心,叫小妹妹受了伤,便命人查问是谁疏忽职守。太后担心孩子,留在她身边照顾,自然就顾不上外头的宫宴了。但罢宴肯定要有个理由,太后总不能实话实说吧?蜀王世子毕竟是罪人,他的女儿养育宫中,原是皇上开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一旦摆到台面上来,绝对说过不去。本朝御史可不是吃干饭的。因此,太后就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躲起了懒,谁知道会闹得这样大,连皇上都惊动了?”

赵陌挑了挑眉,万万没想到宫宴草草结束,居然跟慈宁宫里住着的那位蜀王府小堂妹有关系。可是,她好好的怎么会从高处摔伤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疑心

蜀王世子之女虽是宗室,又受太后怜惜,留宿宫中,但因为身份尴尬,年幼体弱,所以宫宴时并未出现,只是待在后殿就算了。照理说,以她的身份,以及太后对她的看重,她身边自然有的是宫人侍候,更别说她自己还从圈禁的家中带了奶娘与心腹婢女进宫。这样的小姑娘,是怎么从高处摔下来的呢?

赵陌下意识地感觉到,这里头有猫腻。再联想到宫宴那天,王嫔与王家姑奶奶们的一场纠葛,他就更觉得有问题了。蜀王世子之女受伤,会不会跟王家女那边的风波扯上关系?

赵陌默默喝了一口酒,问赵卭:“慈宁宫里的那位小妹妹伤得如何?太后如此担忧,想必伤势不轻?”

赵卭叹道:“确实伤得不轻,昨儿个太后还打发人去了涂家,让涂家帮着打听治跌打骨伤的好药,好象说是那位小妹妹摔断了腿骨,说不定要变瘸子呢。涂家因知道我平日里交游广阔,还参股做了不少生意,特地来问过我。我已经答应了会帮着寻药了。正巧过些日子,辽东那边的商队就要进京了,应该会带来不少好药。到时候我瞧瞧单子,有合适的就进上吧。先跟你打声招呼,并不是我要私下挪用。”

赵陌点头:“随你,就当走人情了。我既然说了,辽东的生意交你管上一半,那自然就不会插手。”

赵卭笑了:“世上真是少见你这样大方的人。除了江南、岭南的生意,是你自己抓着,大同的生意你交给了你表哥,辽东的生意交给了我,钱也大大方方分我一半。换了是我,断不可能舍得下这么大一笔财。”

赵陌笑道:“我舍得下,自然有我的道理。单是你在京城能帮到我的地方,就值得我花的钱和心思了。我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呢。”

赵卭听得眉笑眼开:“好说,好说。你我本是兄弟,你看得起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你。放心,京城这边有我盯着呢,你想办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只管交代,我必会尽了全力来助你!”

赵陌含笑与他碰了杯,两人又再喝了一杯酒。

喝过酒,赵卭一边挟菜,一边说些闲话:“说起慈宁宫那位小妹妹,她也是个倒霉的。她身边本来不缺人侍候,太后又怜惜她,光是侍候她的宫人都有八个,更别说是她从家里带过去的人了。谁知那日宫宴,前头宴席上的宫人不够使,从她身边调走了四个去。剩下的四个,有一个因太后赏了菜下来,到小厨房里热菜去了。又有两个,因她奶娘说小主子要歇息一下,不想让人吵着,打发到院子外头扫地去了。剩下还有一个,因惠太嫔来看小病人,去了倒茶。奶娘跟蜀王府的丫头忙着招待惠太嫔吃茶,一时没留意里间,竟叫小主子爬到了卧室的窗台上,一个不慎就翻了出去,摔得腿都断了。你说,她小孩子家没事翻什么窗子?虽说还不到三岁,但也是个女孩儿吧?宫里可没有哪个小女孩儿动不动就翻窗子的,也不知蜀王府是什么教养。但凡她跟前还有一个人侍候,都会将她拦下,偏偏当时屋里只有她在。太后娘娘只能罚了她奶娘二十板子,责她疏于职守,心里还有些埋怨惠太嫔,怎么偏在那时候去瞧孩子了?惠太嫔心里委屈,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赵陌手中的筷子顿住:“惠太嫔?”

赵卭点头:“是啊,惠太嫔,她说来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是先帝元后管氏从娘家带进宫侍候的婢女,因生得貌美,被元后献给了先帝,一路升到嫔,也算是得宠了,可惜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元后去世,后头又有两位皇后,宫中妃嫔更是争宠争得厉害。惠太嫔没了靠山,又年老色衰,先帝哪里还记得她?先帝驾崩后,她成了太嫔,只能一辈子在宫中老死了,连个能在她年老后接她出宫养老的儿女都没有。还好她为人圆滑,能哄得太后高兴,在太后面前还有几分体面,日子还算过得去。她自己没有儿女,对我们这些小辈就格外疼爱些,每年去给太后请安,遇上她,总能得些糕点果子吃吃。要知道,我们这样的身份,进了宫也不过是给人做陪衬的罢了,有好东西也轮不着,能得些宫里制的糕点果子尝尝鲜,已经是极高兴的事了。蜀王世子的小女儿进宫后,惠太嫔三不五十就要过去看望,最稀罕这样的小丫头了。宫宴时,太妃太嫔们都可以见见娘家人,但惠太嫔的娘家亲人却为人奴仆,即使后来被管家放了良,也依旧是平头百姓,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宫宴。因此,惠太嫔也只能去后殿跟小丫头一起打发时间了,省得在前头看着别人一家团圆,刺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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