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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29)

苏芩斜睨人一眼,漂亮的双眸往上一翻。这是什么鬼称呼,她还大主子呢。

拢了拢宽袖,苏芩软着声音道:“我与你家爷说好的明明是三日。”

青山依旧不敢抬头,只毕恭毕敬道:“今日是请姑娘去试嫁衣的。”

听到这话,苏芩脸上的埋怨一扫而空,她喜滋滋的提裙步下石阶,然后转头看一眼还愣在原处的青山,娇声道:“愣着做什么?快走。”

今日天霁,苏芩穿一件白绞竖领的沉香色对襟袄儿,外罩狐白大氅,梳一个缠髻儿,盈盈站在日头下,显出一截纤细粉颈,更衬得整个人端庄高贵,明眸善睐。

青山恍惚回神,面红耳热的引路。心中道:怪不得连自家爷都陷下去了,这样的美人,谁能不心动。

苏芩踩着马凳,坐上青帷马车。

马车辘辘而行,转过街口,往城中去。

苏芩揭开马车帘子看一眼,奇怪道:“不是去试嫁衣吗?”

“是。”青山正在外头赶车,听到苏芩的声音,急忙解释道:“爷为小主子在宫内的尚衣监连夜赶制了一套喜服,咱们现下就是进宫去试喜服的。”

苏芩了然,放下了马车帘子。

苏府未败前,苏芩常常进宫,但自苏龚去世,苏芩已许久未入宫。

从青帷马车上走下,苏芩仰头看向面前巍峨耸立的朱红色宫墙,只觉恍如隔世。

“小主子,这边请。”

苏芩步上软轿,由两个太监抬着,去了尚衣监。

尚衣监内,宫娥、太监立站两排,苏芩迈入进去,刚刚转过房廊,就听到里头传来沈宓尖锐的声音。

“一套喜服罢了,我瞧中了,你们这些腌臜奴才还敢拦着。”

有小宫娥细弱弱的声音回道:“沈姑娘您的喜服不是这套。”

“就算不是这套,只要我瞧中了,便要给我,还不快将这腰身改了,若是耽误了我的婚事,当心你们的脑袋。”

沈宓自持马上便要跟郴王成亲,变成高高在上的郴王妃。因此,说话越发趾高气扬起来,就似这皇宫是她家。

毕竟在她眼中,纵观整个皇城,贵女之中,还有谁的身份比她更高,谁能比她更配得上这套喜服。

苏芩转身进来,一眼看到挂在木施上的那套喜服,正红色缎面的绣花红袍,里头一件红娟衫,下头是一整套的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喜服虽精致,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那罩在外头的帔子。

色艳若霞的帔子质地轻薄柔曼,萦绕披拂,累累若若如蔽膝,下头有一鎏金银帔坠,以透雕绣球带纹,里头是一簇苍苍芦苇,艳而不妖,清丽妩媚。

苏芩只看一眼,便觉欢喜,她迈步进去,正好站在沈宓身后三步远处,声音轻慢的开口道:“这套喜服,便是我的吗?”

小宫娥抬眸看一眼苏芩,双眸一怔,在青山的刻意提醒下,这才面色涨红的蹲身行礼道:“这套喜服,是陆首辅替苏府的苏三姑娘所制。”

“什么?苏三!”沈宓瞪大一双眼,声音尖利的几乎刺透人的耳膜。

苏芩笑盈盈的站在那里,抬手抚上霞帔,笑道:“这套喜服做的真好。”

沈宓眼睁睁的瞪向苏芩,呲目欲裂。

苏芩转头,看向沈宓,娇笑着捂嘴道:“原来是沈姑娘在这呢。”

沈宓一张脸又红又白,整个人跟吃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般站在那里,一脸菜色。

“还是我家爷疼我,听说我要凤冠霞帔,大红喜服,便安排尚衣监的人连夜赶制,反倒拖累了沈姑娘的喜服,实在是罪过。”

听到苏芩一番暗贬的话,沈宓面色更难看。

一个妾,竟穿大红色的喜服,整个皇城里头,哪里出过这等荒唐事!

一旁的小宫娥慌慌张张的将沈宓的喜服取过来,一副惶恐模样。“沈姑娘,您的喜服只差一件帔子,咱们明日定能制好,绝不会耽搁您与郴王的婚事。”

沈宓咬着牙,红着眼道:“你们的掌印太监呢?将他唤来,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哪个大面子的人物,连我的喜服都敢拖延。”

小宫娥身子一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去!”沈宓陡然爆呵一声,声音大到连嗓子都哑了,可见气的不轻。

小宫娥着急忙慌的往外头跑,片刻后,尚衣监门口便显出一个人影来。穿大襟斜袖太监服,双耳宽圆,腰间勒着本色制宽边,前襟两截,下有马面褶,大腹便便之相,却双眸犀利。

尚衣监内,宫娥、太监跪满一地,皆是诚惶诚恐之状。

苏芩蹙眉,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冯公公。”沈宓一敛面上怒色,对着这么一个老太监竟显出一副笑模样来,苏芩便深觉这太监不一般。

“沈姑娘。”冯宝笑眯眯的与沈宓拱手行礼,然后将目光转向苏芩。

苏芩站在那里,盈盈一蹲身,姿态曼妙。

冯宝双眸一眯,笑道:“可是苏三姑娘。”

“是。”苏芩道。

冯宝脸上笑意更甚,他抬手,身后跟着的人上前,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给苏芩。

苏芩抬眸一看,细眉顿蹙。因为这给她送东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查抄苏府的冯志。

冯志垂涎的看着苏芩的美色,但因着有冯宝压阵,不敢放肆。

苏芩眼盯着冯志看了半日,突然想起了这大太监到底是谁。这么一个瞧上去毫无威胁性的老太监,竟就是兼管皇宫内外,制辖东西两厂的权宦冯宝!

苏芩暗吐出一口气,神色渐凝。

先帝在时,冯宝并未受到重用,但却也是堂堂一名秉笔太监。再到如今幼帝登基,冯宝由秉笔太监晋升为掌印太监,与陆霁斐结交为盟友,并在三皇子生母李太妃的授意下,负责与陆霁斐一道教导幼帝。

幼帝年幼,对于这位大太监十分惧怕,并唤其为“大伴”。

“陆首辅喜得美眷,小小喜礼,不成敬意。”冯宝道。

苏芩垂眸,看向面前的盒子,里头装着一对血玉镯子,颜色纯稚,炽烈如火,千金难寻。

苏芩虽看惯了好东西,但对这副血玉镯子,还是颇为震惊。她有些踌躇,不知是该拿,还是不该拿。

“既是冯公公的好意,姀姀便收了吧。”尚衣监门口,陆霁斐身穿七梁仙鹤朝服,腰系云凤四色玉带,风姿翩翩而入。

苏芩一怔,下意识伸手,将那盒子抱入怀内。

见苏芩收了,冯宝大悦,转身与陆霁斐寒暄道:“陆首辅真是艳福不浅呐。先前我这侄子特特求了我,我都不敢应,如今看来,这才子佳人,才最是般配。”

陆霁斐拱手道:“鄙陋之姿,冯公公言之过甚。”

苏芩一蹙眉,走到陆霁斐身边,仰着小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什么鄙陋之姿,她明明就是天仙下凡!那沈宓才是扫帚之姿呢!

看出苏芩双眸之中满满的控诉,陆霁斐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转头看向沈宓道:“沈姑娘,这套喜服是本官托了冯公公替姀姀所制,不知沈姑娘有何见教?”

一个冯宝,沈宓便已得罪不起,更别说再加一个陆霁斐了,就是郴王来了,也得赔笑。

沈宓硬生生的咽下一口气,只觉口中都泛出了血腥气。“并没什么见教。”

“那便好。”陆霁斐颔首,牵住苏芩的小手,将人领至那套喜服前,“瞧着如何?”

“很欢喜。”苏芩小小声的说完,用小手指轻勾了勾陆霁斐的小手指。

陆霁斐淡笑了笑,吩咐宫娥带苏芩去试喜服。

沈宓眼睁睁的看着那套喜服被苏芩取走,只能恨恨带着自己那套尚缺一块帔子的喜服,灰溜溜出了尚衣监,出宫往沈府去。

出嫁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沈宓经此一事,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一委屈,便郁结于心,生了病,直至出嫁那日,还一副蔫蔫模样,被沈母硬灌了一碗人参汤,这才有些人色的被背进了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