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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36)

苏芩穿一件花鸟图文的凤尾裙, 用绸缎剪成大小规则的条子, 两边镶金线,面薄纤腰, 眼颦秋水。侧眸时露出半张脸儿来, 白皙细腻,恍如最上等的凝脂白玉。一双玉耳上戴一对硬红石的耳坠子,做成水滴状,衬在白细粉颈上,晃晃悠悠的尤其好看。

赵大奶奶瞧的恍神, 在红拂的轻咳声中才呐呐的回过神来, 红着脸道:“母亲本就不喜我, 这无关苏姨娘什么事。”

苏芩抚了抚茶碗, 纤细素手伸入茶碗内,细缓慢搅。茶面氤氲, 加了干桂花的热茶舒卷着嫩叶,粘在苏芩指尖处,贴着不放。

美人戏茶, 连手指尖都好看的令人发指。

绿芜打了帘子进来,端来一碟枣糕。

“姑娘,这是用酸枣子做的枣糕,赵妈妈说让您先尝尝味,兴许还入不了口呢。”

白玉小碟内装着满满一碟酸枣糕,色泽透明,美似琥珀,凑近时,能闻到那股子酸酸甜甜的味道。

苏芩先捻了一块入口,立即就被酸倒了牙。

赵大奶奶也拿一块,面不改色的吃下去,然后盯着那碟酸枣糕暗咽口水。

苏芩见状,好笑道:“大奶奶若是欢喜就多用些。”

赵大奶奶听到这话,便又拿了一块,可见是真欢喜这酸枣糕。只是苏芩却吃不下,吃一块酸枣糕,便要灌一碗茶,酸的她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成面包子了。

原本苏芩是想在赵大奶奶处听些陆春蓉的事,日后好用来拿捏这处处寻她短处的姑奶奶,可谁知这赵大奶奶的嘴跟河蚌似得,不管苏芩怎么撬都不张开,无奈之下,苏芩只得让红拂打包了两份酸枣糕将人送了出去。

赵大奶奶一走,苏芩便闲不住的开始在庭院内溜达起来。

天色尚冷,庭院内一株海棠摇曳生姿,繁于桃,盛于梅。势若伞,丝垂碧缕,葩吐丹砂。

苏芩戴着雪帽,立在海棠树下,触目所见,粉墙环护,长廊曲洞。苏芩初来时,皆是来去匆匆,并未多加留意,如今定下心来一瞧,陆霁斐的院子真是颇合她心意。

“小主子,这是爷的书房,吩咐了不让人进去。”蒹葭守在陆霁斐的书房门口,将苏芩挡住。

书房的门被关的死紧,就连扇窗户都没留给苏芩。

“是嘛。”苏芩靠坐在书房廊下的美人靠上,撑着下颚,上下打量蒹葭。

蒹葭站在书房户牖处,双手交叠于腹前,端端正正站着。

“蒹葭,你跟了爷多少年了?”苏芩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桃红纱地彩绣花鸟纹披风,裹住娇媚身段,然后提着脚上的绣花鞋踩在美人靠上,纤细身子小小蜷缩成一团,下颚抵在膝盖上,双眸黑乌乌的看向人。

蒹葭垂眸,声音清晰道:“三年。”

“是嘛。”苏芩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响,然后突然笑道:“比我少了几年。”

蒹葭立在那里,暗暗攥紧手中绣帕。

“对了,日后不用你忙前忙后的伺候爷,我来就行了。”苏芩轻启檀唇,声音轻软。

“小主子不知爷的习惯,还是奴婢来的好。”蒹葭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哦?什么习惯?”苏芩挑眉,细眉如黛,杏眸含烟。

“爷喜吃咸口辣味重的东西。每次从外头回来必要净手洗面。惯用的熏香是糖结迦南香……”

“那迦南香还定要用装了蜂蜜的锡盒来贮存。盒子分上下两层,下头装蜂蜜,上头放迦南香,中间钻孔,使上下相同,这样甜中带香,香中带甜,经久不枯。”

这是苏芩自小到大的习惯。这迦南香不能烧,她便制成扇坠或念珠戴在身上,尤其夏日,满身生香。

蒹葭被苏芩说的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因着这确实是陆霁斐的习惯。

苏芩脸上笑意更甚,她起身,踮脚瞧了瞧蒹葭守在身后的书房,然后突然伸手推开了一旁的槅扇。

“小主子,您不能进去。”蒹葭急忙拦住苏芩,却不防蓄的指甲太长,划破了苏芩的脖子。

苏芩的脖子上本就遍布陆霁斐啃出来的咬痕,被指甲一划,直让她疼的一哆嗦。

蒹葭看一眼自己沾着血渍的三寸指甲,面色一白,但心底处却陡然升起一股畅快感。

苏芩捂着自己的脖子,面无表情的看向蒹葭。

蒹葭垂眸,声音冷静道:“是奴婢的错,还请小主子责罚。”

苏芩盯着人看半响,然后突兀笑颜如花,“你是爷的好奴婢,我怎么敢罚你呀。”苏芩拉了拉雪帽,遮住脖颈处的刺痛伤,目光往书房内看去。

陆霁斐的书房与旁处的书房都不同。里头用雕空玲珑木板隔断,一槅一槅的设置如贮书、设鼎,安置笔砚处,而那些槅也各式不同,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壁,入目花团锦簇,玲珑剔透。四周满壁,皆是用古董玩器之形状扣弄成的槽子。

苏芩站的地方正摆置着花盆景,周边以五彩镶金嵌宝雕镂,玉瓶里头掐一株垂丝海棠花,颜色艳媚。

苏芩信手取出来,转头朝蒹葭笑了笑,然后翩翩然回了耳房。

蒹葭站在原处,看到那个空荡荡的玉瓶,缓慢关紧书房的槅扇。不知为何,她整个人有些发冷。

“姑娘。”耳房内,绿芜替苏芩捧了手炉来,看到苏芩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染指甲。

苏芩的手白嫩纤细,柔荑羊脂般光洁平滑。自苏府败落后,苏芩便将蓄了许久的指甲绞了。但在与陆霁斐签订文书后,苏芩又将它留了起来。这会子,她的两根指甲已有三寸长。

苏芩的指甲一向长的很快,又细又薄的透着股绯红色。她将金盆内的海棠花瓣捣碎,小心翼翼的敷在指甲上,最后用片帛缠定。

看着缠满片帛的两根三寸指甲,苏芩百无聊赖的点了点下颚,声音细软的开口道:“陆霁斐呢?回来了吗?”

绿芜侧身往房廊外瞧一眼,并未看到人,便安慰道:“大致是宫内有什么事耽搁了,姑娘不必担忧。”

苏芩自然不担忧陆霁斐这只疯狗,毕竟这世上只见狗咬人,哪里见过人去咬狗的。

他这个人,谁敢惹他。

“对了,姑娘,奴婢听说那赵家大奶奶又来了。姑奶奶躲着不见人,这会子赵家大奶奶正候在明厅里头呢。”

“嗯?”苏芩奇怪道:“不是才刚走没多久吗?”

绿芜近前来,解释道:“奴婢听说那赵家老爷素来是个怕事的,府内不宽裕又喜买些名贵东西。每次府内过不下去了,就让赵家大奶奶来寻姑奶奶要钱。姑奶奶先前因着脸面还会给一些,近几月是一点都不肯给了。”

苏芩点了点头。怪不得这赵家大奶奶一日来两趟,原来是被人赶着来的。

“爷回来了。”耳房外,传来红拂兴奋的呼唤声。

苏芩神色一凛,赶紧提裙颠颠的跑了出去。

“姑娘,您慢些。”绿芜追在后头,面色忡忡。

房廊下,陆霁斐身穿蟒袍,信步而来。蒹葭早已迎上去,将今日府内院中的大小事说了,然后又提到苏芩擅自欲闯书房的事。

苏芩依在耳房门口,身后是那片猩红毡子,她摆弄着自己裹着片帛的手,略略歪头,露出一截纤细脖颈。

陆霁斐缓步而来,身上鹤氅浸一层薄薄水渍,穿堂而过,凤姿玉朗。

蒹葭跟着进门,正欲替陆霁斐褪下鹤氅,却不防苏芩上前,笑盈盈道:“我来。”

蒹葭看一眼陆霁斐,闷不吭声的退到一旁。

苏芩拔下自己指甲上缠着的片帛,然后走到陆霁斐面前,抬手替他抽开鹤氅系带。

春纤玉手,指头丹色,在陆霁斐那身蟒袍的衬托下,更显媚艳。

陆霁斐挑眉,目光直视苏芩的手。苏芩歪着脑袋往陆霁斐脖子上点了点,并未用力,酥麻麻的落下一层细密触感。

男人伸手,一把攥住苏芩的手握在掌中揉捏。

“我去瞧了你的书房,甚是欢喜。”苏芩拉着陆霁斐坐到炕上,绿芜捧着漆盘上前,将里头的茶碗置在炕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