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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42)

苏芩闷头倒在炕上,神色哀切。

她都躲到这来了,那只疯狗怎么还能闻着味追过来……苏芩想到那只青玉冠,想到那个人头漆器,浑身就是一哆嗦,赶紧把噗噗给抱到了怀里。

噗噗一手抓一块豆沙糕,吃的满脸都是糕饼屑。

正屋门口,如安打了帘子进来,身后秦氏喜笑颜开的将陆霁斐带进来,转头看到还赖在炕上吃豆沙糕的苏芩,瞬时面色一拉,“快些收拾了,像什么样子。”

红拂和绿芜上前,将炕桌上的糕点收了,然后又用绣帕细细将炕桌上沾着的糕点屑抹去,这才请陆霁斐上座。

秦氏的大丫鬟如安捧了茶水来,苏芩端端正正坐好,看秦氏对陆霁斐的态度从往常的不屑一顾到今日的热情巴结。

其实苏芩明白秦氏的意思。如今她嫁给陆霁斐做妾,一辈子就耗在陆府了,这会子秦氏对人客气些,陆霁斐也能在陆府对她好些。

多说天下最难父母心,苏芩到如今才懂这个道理。如果她有一个女儿,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做妾,她怕是晚间都会睡不着。

“泽哥儿?”苏芩正想着事,突然看到苏浦泽愣愣的盯着陆霁斐看。

听到苏芩的声音,苏浦泽回神,面色臊红的绞着一双小胖手不做声。

苏芩蹙了蹙眉,突然明白过来,她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陆霁斐,声音细软软的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男人吃一口茶,慢吞吞道。

苏芩歪头,撑着下颚靠在炕桌上,继续道:“我听说,你的学问是跟着徐老头子学的。”

苏龚在世时,提到徐玠,张口就是“徐老头”。

陆霁斐应一句,目光落到苏芩怀里抱着的苏蒲上。

苏蒲跟苏芩小时候长得很像,乍眼一看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苏蒲对上陆霁斐那双幽深眼眸,害怕的使劲往苏芩怀里钻了钻,小胖脸沾的糕饼屑都蹭到了苏芩衣襟处。

“泽哥儿。”苏芩将苏浦泽唤过来。

苏浦泽乖乖站到苏芩面前。

“你近日里都学什么书?”苏芩明面上是在问苏浦泽,暗地里却在偷觑陆霁斐。

“《典论》、《论衡》……”苏浦泽一口气说了数几本。

苏芩睁着一双眼,期待的看向陆霁斐。

陆霁斐吃一口茶,看一眼小大人一般立在那里,紧张到小脸绷直的苏浦泽,终于开口道:“换四书五经先看吧。”

苏龚看的书一惯深邃,苏芩拿给苏浦泽时并未多挑拣,如今被陆霁斐一点,苏芩这才想到,苏浦泽年纪尚小,祖父看的那些书好像确实不太适宜他。

“陆霁斐,你要不收了泽哥儿吧?”苏芩突然道。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陆霁斐的学问、心性、计谋,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天下,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就算是徐老头,也只能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作者有话要说:陆疯狗是……肥水

第29章

苏龚在二十五岁时收了第一个学生, 那学生比苏龚大了整整一轮。现任幼帝太傅,但苏芩总是怀疑他老眼昏花, 还能不能看清楚书上的字。

如今陆霁斐虽年仅二十三,但想拜入他门下的学子数不胜数。苏芩自觉苏浦泽性情聪颖, 若能好好栽培,兴许日后就是第二个陆霁斐。

“泽哥儿,你是真想拜陆霁斐为师吗?”苏芩蹲在苏浦泽面前, 压着声音, 神色郑重。

苏浦泽点头,有模有样的与苏芩作一揖道:“还望三姐姐相助。”

苏浦泽虽年幼, 但性情沉稳, 做事极有主见。

苏芩点头,抬手招来红拂。

“去替我端碗香茶来,别忘了放些桂花。”

“是。”红拂应声去了,片刻后用鲜红漆丹盘端来一盅茶。苏芩接过,领着苏浦泽进耳房。

苏府已败落, 自然比不得陆府, 但因着苏芩时常偷拿陆府的古董器物, 托绿芜去典当铺子换些银钱回来接济, 所以瞧着也没有那么过分寒酸。

陆霁斐坐在炕上,身下垫着苏芩常盖的秋香色被褥。他怀里抱着一只手炉, 手里举一本书,侧边槅扇半开,露出半叠阳光, 氤氲散雾,分割而落,照在男人脸上,如玉如石。

苏芩近前,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鲜红漆丹盘置在炕桌上。

陆霁斐掀了掀眼皮,闻到一股子甜腻香浓的桂花香,他视线往下,看到那盅茶。

雪绽般的茶盏,清透茶面上飘一层干桂花,底下是细茶的嫩芽,随着桂花漂浮,颜色越大,绝品清奇,难描难画。

“木樨泡茶,馨香可掬。你尝尝可合心意。”苏芩提裙落座,撑着下颚看向陆霁斐。

男人放下书,慢吞吞的拢袖,端起茶盅吃一口。

入口喷香,心绪舒畅。

“不错。”

见男人吃了茶,苏芩脸上笑意更甚。她抬手招过站在一旁的苏浦泽,按着他的脑袋就朝陆霁斐跪了下去。

“泽哥儿,你师傅吃了你的拜师茶,咱们给你师傅来个三跪九叩,咱们这行师礼就算完了。”

苏浦泽愣愣的跪在地上,被苏芩按着先磕了一个头,然后无师自通的又继续磕了两个头。

陆霁斐端着茶盅,斜睨一眼苏芩,嗓音清润道:“姀姀这是在硬来呀。”

苏芩回视陆霁斐,点了点那盅茶,“兵不厌诈,你既吃了泽哥儿的拜师茶,那自然就是泽哥儿的师傅了。”

陆霁斐低笑一声,伸手一点喉咙口,反身就将那口茶给吐了出来。

“这样便行了吧。”

苏芩眼睁睁的看着陆霁斐的动作,心中一窒,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她指着陆霁斐的鼻子,双眸瞪得圆圆的,就跟只受惊的小奶猫似得。“你作弊!”憋了半日,苏芩才艰难吐出这三个字。

男人慢悠悠道:“兵不厌诈。”

苏芩差点被气得仰过去。

苏浦泽跪在地上,小胖手交叠在一处,诚心诚意的给陆霁斐磕头,奶声奶气道:“泽哥儿真心拜姐夫为师,还望姐夫成全。”

陆霁斐终于正眼看苏浦泽一眼。

小小的人,跪在地上,身上穿一件半旧袄袍,看的出来是拿大件衣物新改的,但因着做工细致,并看不出什么瑕丝来,只裹在苏浦泽身上,更显小娃娃身形瘦弱了几分。

“外头都传,你祖父是被我害的,如果这事当真,你还要拜我为师吗?”陆霁斐说这话时,正眼看的是苏浦泽,但其实真正关心的却是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人。

苏芩面色一白,攥着绣帕的手暗暗握紧。

苏龚的死,一直是苏芩心中的痛。祖父的死若不能查明,苏芩便是死都不会安心。

苏浦泽年纪尚小,陆霁斐说这话有些过了,但小娃娃却抬头,一脸正色道:“恩是恩,仇是仇。”

陆霁斐盯住苏浦泽看半响,突兀轻勾唇角,笑道:“苏龚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

真是……很像他啊……

陆霁斐收了苏浦泽,说上一两句话,然后便打发人去书房看书了。

正是掌灯时分,绿芜进来添了灯油。耳房不大,油灯被置在炕桌上,照的人脸黄莹莹的。

苏芩坐在炕桌旁,藕臂撑在炕桌面上,绸面宽袖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白玉般的纤细胳膊,慵懒的半阖着眼,整个人昏昏欲睡。

“姑娘,大爷,大夫人说过会子就要用晚膳了。”红拂进来传话。

苏芩一个机灵,顿时清醒过来,转头时就看到那厮靠在炕上,已经熟睡。

男人睡着时,面色柔和许多,苏芩一寸寸的看,觉得外头的传言果然不虚。这厮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才貌双绝,说是皇城闺中众贵女的梦中情夫都不为过。想她小时,不就是被这副皮囊给迷惑了,这才酿成今日的苦果嘛。

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任凭谁都逃不脱这厮的好皮囊吧?

陆霁斐睁眼,揉着额角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