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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54)

夜更深,雨尚未停歇。

夏礼先进,夏达后进,相比于夏礼那恭恭敬敬的态度,夏达显得不是很甘愿。他抿着唇,低着头,连看都不愿看陆霁斐一眼,只匆匆作一揖,那是一种被敌人施舍了恩宠的羞愧。

“这事,本官本也没想多管,是夏次辅自个儿造化大,得了贵人相助。”陆霁斐意有所指,但夏礼却满以为这贵人是指陆霁斐自己,当即便又是叩拜又是感谢的。

夏礼只夏达这一个命根子,自然心疼。

陆霁斐厚脸皮的受着,时不时用膝盖挤兑一下苏芩。

苏芩气呼呼的鼓着脸,伸手狠狠拧一把陆霁斐的腿肉。男人身上的肉紧实劲瘦,就苏芩那点子力气,陆霁斐还真没看在眼里。

“天色已晚,下官便不叨扰了。”夏礼见陆霁斐一副百无聊赖之相,面露尴尬。因着阵营不同,即便陆霁斐“帮”了自己,夏家却因为生恐郴王误会,所以只能在这样的暗夜里来拜会。

但在苏芩看来,她这夏伯父真是与他父亲一般一根筋。

你要拜会,就大大方方的白日来,挑着这么个月黑风高的大晚上,这没事都变有事了!

夏达站在夏礼身后,始终未发一言。他怔怔的盯着书房内的摆置,神思恍然。

陆霁斐的书房,夏达是头一次进,但苏芩的书房,夏达每日去苏府时,总会过去瞧瞧在书房内写字的苏芩。

苏芩的书房跟旁人不同,她最喜摆置些女儿家的东西,硬生生将一个文墨清雅的地方改成大半个女子闺房。若不是苏龚拦着,她还要搬个梳妆台去。真不知是去读书习字的,还是去休憩玩乐的。

想到这里,夏达不自禁轻笑了笑,脸上泛起苦涩。

在东厂时,夏达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他先想郴王君恩,后想父母生恩,最后想到心心念念的苏芩。

他想,若那时自己勇敢一些,他的姀姀是不是就不会嫁给陆霁斐,而是会嫁入他夏府?若他多求求郴王,陆霁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夏达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犹豫。他暗暗攥紧拳,霍然抬眸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陆霁斐。

男人散着衣襟,披着青丝,如玉如啄的面容在氤氲灯色下尽显俊美,透出一股子横行恣睢之感。这是夏达永远不会有的东西。他已被君臣桎梏,在他心中,家国天下,没有什么比君更重要。

首辅一战,夏达惜败。可若是再来一战,夏达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夏达并不否认,陆霁斐有手段有谋略,是个难得的人才。但陆霁斐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没有后势。

皇城内的氏族关系,盘根错节,繁冗复杂,大多抱团而生。陆霁斐横冲而出,虽是徐玠门生,但只是门生,出身太差。

诸如夏府,好歹也是一介书香门第,氏族广阔。再如已败落的苏府,官宦世家,世代富贵,即使如今那些氏族亲戚皆翻脸不认人,但好歹朝中尚存着一些背暗关系。

哪里像陆霁斐,根子单薄,单打独斗。他一个人,即使再凶悍,再有城府又如何,哪里斗得过大半个皇城人。

夏达只道,先前是他自己太蠢,兵不厌诈,用些龌龊手段又何妨,他会倾尽全力,夺回姀姀。

陆霁斐抬眸,对上夏达那不甘的眼神,嗤笑一声,轻启薄唇,缓慢而无声的吐出二字。

“蝼蚁。”

夏达面色煞白,眸中显出怒色。

夏礼已转身,见夏达未跟上来,赶紧返回来,将人带走了。

夜雨不断,夏达走在幽长暗廊内,双眸泛红。

……

送走夏礼和夏达,青山回到书房,却看到自家爷坐在太师椅上,身子僵直,似站非站,似坐非坐。

“爷……”

陆霁斐抬手,制止青山,然后吩咐他去取条毯子来。

红木书桌下,苏芩累极,趴在陆霁斐腿上就睡了过去。怪不得刚才陆霁斐在与夏礼说话时,这小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

青山取来毯子,递给陆霁斐。

陆霁斐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腰腹,苏芩发出一道不满的哼唧声,小脸埋进青丝内,睡得更熟。

男人将毯子替苏芩搭在身上,然后挑暗了油灯,翻开奏折。

青山站在一旁,似有话欲言。

陆霁斐压着声音,嗓音平静道:“传消息出去,坐实冯宝指使李大振刺杀幼帝一事。”

青山敛眉,道:“爷,咱们布了这么大一个局,难道为的就只是……一个名声?”

“对。”陆霁斐勾唇轻笑。一个名声,可比什么东西都重要。人心所向,君之所在,势之所起。他陆霁斐要的,可不单单只是夏达的命。

男人垂眸,看到灯色下苏芩露出的那半张脸。

他的姀姀呀,怎么就这么乖呢?竟替他将这事解决的这般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姀姀: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虚。

陆疯狗:乖。

第36章

五月初五日, 端午天中节。

天气一下热辣起来,日头照的煞亮。

中庭内, 赤日当空,树荫匝地, 凤尾森森,竹影参差。绿芜端着捧盒,顺游廊至房中, 只见外间床上, 苏蒲并如安和红拂,横三竖四的睡着。

苏蒲年幼, 占地却最大, 只因学了苏芩蹬被的毛病。旁人若睡过去些,必要被踹几脚蹬醒。苏蒲握着两只小拳头抵在耳畔,四仰八叉的,小脸红扑扑的沁出些许汗渍。

绿芜轻笑一声,轻手轻脚的转过十锦槅子至房内。

紫竹榻上, 苏芩青丝披散, 歪头睡着。身上一件白绫红里的肚兜, 上头扎着成片芦苇, 叶绿花紫。外头罩一件银红纱衫子,底下一条绿纱小衣, 露出一截纤细嫩腰和一双小巧玉足,正睡得酣熟。

苏芩素来有蹬被的毛病,再加上天热, 蹬的便更起劲。红拂与绿芜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人,便每日里哄着苏芩将肚兜并小衣穿上,这样纵使夜里不留神蹬了被,也不会伤了身子。

放下捧盒里新切好的西瓜,绿芜拿起花几上的那柄白犀麈,往纱眼处挥了挥。赶走些蚊虫。

苏芩素来欢喜那些花儿、草儿的。廊前屋后搬了数十盆的绿植,这些虫儿都是花心里长的,喜花近水,总爱往置着冰块的屋子里头钻。

盛暑之际,热浪涌涌,满耳蝉语,静无人声。

游廊下,陆霁斐身穿蟒袍而来,他立在纱窗处,透过绿纱往里瞧。

碧色朦胧间,小姑娘那纤细白挑的身子印入眼帘,面薄腰纤,兜着肚兜,侧身压出一片白腻,就跟块上等白玉似得莹润。

“大爷。”绿芜瞧见陆霁斐,赶紧推开了碧纱窗。

陆霁斐敛眉回神,声音微哑的开口道:“端午日,宫内大张筵席,让你家小主子收拾妥当,晚间与本官一道去。”

“是。”绿芜应声,送走陆霁斐,便赶紧上去唤人。

“姑娘。”

苏芩闭着眼眸,毫无动静。

“姑娘?”绿芜再加大了些声音。

苏芩颤了颤眼睫,整个人乏累的厉害,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姑娘,您都睡了半个多时辰了,若是再睡下去,当心晚间歇不着。”

苏芩缓慢睁开眼眸,水雾雾的透着懵懂。她盯着面前的绿芜看半响,然后搭拢下眼皮,又睡了过去。

“姑娘,奴婢给您擦擦脸,醒的快些。”绿芜取了用井水沾凉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替苏芩擦了擦脸。

苏芩瑟缩着往软枕下头缩,被绿芜又按着香肩擦了把脸。

井水浸肤,苏芩被凉的一个机灵,瞬时清醒过来。她眨着眼,神色怔怔的盯着帐顶子瞧。

“姑娘,大爷方才来讲,宫内设宴,要带您一道去呢。”绿芜说话时,难掩喜色。

按照如今苏芩的妾位,能被陆霁斐带着进宫,这真是绿芜没想到的。

“进宫?”苏芩蹙了蹙眉,一想起要起身梳妆打扮,便浑身懒骨。“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