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吾家艳妾(66)

沈宓刚刚施粥回来,听管家说郴王正跟夏达在大堂内谈事,便捧了漆盘过来奉茶,却不想竟听到了这番话。

郴王霍然一把攥住沈宓的腕子,面色狰狞可怖。

沈宓瑟缩着身子靠在酸枝木大理石插屏上,腕子似要被捏烂。她痛苦的皱着一张脸,抽气道:“王爷……”

夏达上前,搭住郴王的胳膊。“王爷,这是王妃。”

郴王眸心一窒,霍然松手。

沈宓歪歪斜斜的软倒在地,面色惨白。

“王妃,你听到了什么?”郴王负手于后,声音暗哑。

沈宓捂着青紫腕子,使劲摇头。发髻上的珠钗玉环相撞,发出清灵空响。她瑟缩着身子,连发髻都歪了。

“臣,臣妾什么都没听到……”沈宓抽噎着道。

郴王转了转手,挥开宽袖,不耐烦沈宓这副抽抽噎噎的模样。“我听说你今日去施粥了?”

“……是。”沈宓跪在地上,攥住郴王的袍摆,神色惊惧道:“王爷,臣妾不会再去了,一定不会再去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呢?”郴王俯身,看向沈宓,那张俊挺面容印在沈宓眼中,却犹如鬼魅般可怖。

“本王的好名声可都仰仗着王妃呢。王妃不仅要去,还要去庙里,点灯祈福,吃斋茹素,替本王好好的做。”

“是,是……”沈宓一边应声,一边缓慢松开攥着郴王袍摆的手。

她的腕子疼的不行,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但最疼的还是心,就像是被挖出来浸在寒冬腊月的深潭里,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沈宓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她家世雄厚,才貌双全,她幻想着自己的婚姻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却不想,到头来竟是如此光景。

想起陆霁斐对苏芩的种种呵护,沈宓暗咬牙,心内的想法再次冒出来。若当时,当时她嫁的是陆霁斐,那,那如今……

郴王垂眸,看到沈宓垂落的粉颈,青丝微乱,纱衣半褪,纤细的身子跪在地上,肌肤虽不及苏芩,但也算白腻过人。

“夏达,你先退下吧。”郴王突然道。

夏达拱手退下去。

沈宓神色惊惧的抬眸,看到夏达消失在穿廊处的身影,鬓角渗出大片大片的冷汗。“王,王爷……”

“别说话。”郴王蹲下来,一把掐住沈宓的下颚,嫌弃的抹开她脸上的胭脂,然后留恋的触到那点檀色口脂。

他的姀姀,抹这檀色的口脂最好看。

冰冷沁骨的手触到沈宓的纱裙,郴王凑上去,细嗅。一股熟悉的甜腻熏香味扑鼻而来,郴王一把攥起沈宓,便扯了人的衣服压在酸枝木大理石插屏上。

沈宓咬牙受着,她听到男人粗喘着气,嘴里唤着:“姀姀。”

沈宓抠在酸枝木大理石插屏风上的指尖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她流着泪,咬紧牙关。

苏三……

掌灯时分,苏芩回到陆府,她坐在凉榻上,面前摆着一碗清粥,旁边有一碟腌黄瓜。

真是清苦啊。

苏芩皱着一张小脸,想起外头那些饥民,便将抱怨咽回了肚子里。

“姑娘,赵妈妈给您蒸了几个馒头垫垫饥,晚上待爷回来,还能开个西瓜。”绿芜放下卷帘,将点燃的艾草放到槅扇前用来驱蚊。

苏芩蔫蔫的应一句,侧眸看到穿行在房廊处的陆霁斐,双眸一亮,赶紧迎了出去。

房廊上原本挂着的宫灯都被卸了下来,只青山提着一盏红纱笼灯走在前头。

男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苏芩趿拉着绣鞋,闷头疾奔过去。

陆霁斐顿住步子,伸手接住苏芩着急忙慌的身影,皱眉道:“做什么?”

苏芩双眸亮晶晶的道:“等你来开西瓜。”

作者有话要说:陆疯狗表示自己是个好官(正经脸)

第43章

青瑶瓜皮上凝着红瓤黑籽, 切成小片,摆置在白玉盘内。

苏芩坐在实木圆凳上, 怀里搂着半个大西瓜,用圆形小勺从中间挖出一颗西瓜球, 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小姑娘上头穿一件银红衫子,下头却是一条绿裙,并着腿儿坐在那里, 小嘴鼓囊囊的嚼着西瓜肉, 活像颗干瘪瘪的小西瓜。

“你是怎么想到往粮食里头塞沙子的?”苏芩一边吃西瓜,一边跟陆霁斐说话, 小脑袋上下点, 两头忙。

陆霁斐摇着竹骨纸面宫扇,斜靠在凉榻上,架着一双大长腿,声音懒散道:“若我说,那沙子不是我放的, 姀姀可信?”

苏芩一口西瓜鼓在嘴里, “咕噜”一声咽下去, 小嗓子尖尖的嚎起来, “不是你放的?那是谁放的……咳咳咳……”

吃的太急,苏芩咳嗽起来, 她着急忙慌的把西瓜中间那块用勺子舀完了,然后将空了一块的西瓜帽递给陆霁斐,双眸亮晶晶的道:“给你吃。”

陆霁斐低头看一眼那西瓜, 朝一旁的茶案抬了抬下颚。

苏芩噘嘴,把西瓜放到茶案上,然后一口吃掉勺子里剩下的那最后一块西瓜肉。

“你刚才说,那粮食里头的沙子不是你放的?那就是说,有人在陷害你?”

“嗯。”陆霁斐懒洋洋的应一句。

“谁这么不要命呀?”小姑娘凑过头去,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落到陆霁斐脸上。

男人“唰”的一下打开竹骨纸面宫扇,隔开苏芩那张尚沾着西瓜汁水的脸道:“姀姀这般聪明,自然能猜到。”

苏芩蹙眉想了想,想起今日带着一众大小官员来陆府兴师问罪的夏达,黯淡了眼眸。

她用绣帕擦了擦手,然后又使劲搓了搓。手上黏腻腻的沾着西瓜水,苏芩擦不干净,更加用力。

陆霁斐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捏在掌心,声音清冷道:“擦不干净就去洗。”

“……哦。”苏芩蔫耷着脑袋,转身出了耳房。

屋外,月华如水,苏芩静站了一会子,然后提裙,走入房廊,往垂花门的方向去。

“姑娘?”绿芜端着茶水,远远看到苏芩,“都怎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夏府。”

当苏芩赶到夏府的时候,已是亥时。

她坐在明厅内,身旁是一盏凉茶,上头飘着干桂花,香甜的桂花味弥散开来,裹挟着沁人的苦茶味。

“姀姀。”夏达急匆匆过来,衣衫不整的显然是刚刚起身。

苏芩坐在雕漆椅上,看一眼夏达,声音轻细道:“惟仲哥哥。”

“姀姀……”觉出苏芩神色不对,夏达顿在明厅门口,怔怔的站着,没有进去。

苏芩起身,一步步的走到夏达面前,娇艳小脸上浸着一层寒意。“惟仲哥哥,你随祖父数年,是祖父最得意的弟子,祖父常告诫于你,让你心系百姓,你还记得祖父说过什么吗?”

夏达嗫嚅着唇瓣,面色惨白,良久后才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政之行,在顺民心;政之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我佚逸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难,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

夏达拱手,朝前一拜,深深鞠躬,嗓音干哑道:“是为,为民请命。”

“那惟仲哥哥如今,在做什么呢?”苏芩哑着嗓子,说话时红了眼,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夏达,想起往日里那个憨厚儒雅的惟仲哥哥,只觉心如刀绞。

“若祖父知道惟仲哥哥所作所为,在九泉之下,都会寒了心的。”

夏达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感觉眼眶发热,心中愧疚难当,有一滴泪水砸在地上,在青石砖面的印出浅显一点圆形痕迹。

“惟仲哥哥,我如今尚唤你一句‘哥哥’,王权富贵,如虚妄浮云,你便是攥在了手里又如何呢?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

“姀姀,你不懂。”夏达哽咽着嗓子,终于直起身,却不敢看苏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苏芩冷笑一声,开门见山道:“今日那赈灾粮食里头的沙子,是你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