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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死了我登基(98)

韦高义不以为然的道:“恼就恼呗,我爹一年三百六十天的恼,不也没把我娘怎么样!姑娘你是北边人,不知我们苍梧郡的行事。

这般两口子打架,一日能听见八回。

休说师父有孕在身,便是没有,哪个真为此休妻的?横竖我是没见过。”

陆观颐:“……”

潘志文补充道:“我们师父已经很温柔了!方才老爷还能跑能跳的,要是我娘出手打我爹,他少说也得瘸半日啊!”

雪雁笑嗔一句:“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骂的那般大声,到底没舍得真打。”

李玉娇拍手笑道:“可不是,若是师父当真下手,老爷的腿只怕都断了,现叫我们上去抬人请大夫哩!”

陆观颐再次:“……”

开了此话头,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巴州悍妇的英勇来。

原本因有人受伤而略显得沉闷的堂屋立刻生出了一股诡异的欢快气息。

谭元洲长叹一声,这就是他不想娶亲的缘由!巴州风水不好!相当不好!娶个老实点的,出门都不放心,生怕她被街坊邻居欺负了;娶个能守住老本的,全都是管平波那样的!他倒是不怕被老婆打,然而巴州的堂客之凶悍,岂止打架?打的过自不用提,打不过的时候登时翻脸,一哭二闹三上吊、家门口披头散发的打滚,乃至干嚎着嗓子往娘家请兄弟们来“主持公道”,什么事干不出来?管平波现怀着孩子,整就是个‘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曹操,窦宏朗也真够作死的,被打的不冤。

令巴州男人沉痛且自得的话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韦高义终于想起了正事,一拍脑门道:“师父,这些土匪怎么办?”

管平波道:“火化了后用坛子装了,搁在城墙外头,他们的家人自会来收。”

韦高义啊了一声:“头颅被老爷带走了。”

管平波冷笑:“那就送到他外书房去,叫他看着收拾。”

穷乡僻壤的地方,摆你妹的夫主款!没有上千年的繁华安逸,且养不出柔情似水。

妇道?呵呵!也就是不想跟个混人计较。

真是叫练竹惯了几十年,都不知道在巴州怎么做男人了!

至晚间,又有一个重伤的断了气,管平波无法,只得记了人的名字,待日后回巴州补偿他的家人。

此时的人命贱的可怖,一条命赔上十来两都算厚道,赶上无耻点的主家,三瓜两枣打发了,也无处说理。

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窦家轻轻松松凑了百来人,无非因他们还在发育,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孩子多的人家,恨不能白送。

每到朝代末年或灾荒横行时,女孩子尚可卖些银两,男孩子几乎没有出路。

十六年,管平波每每想起在她眼前消失的熟悉的人,都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她的母亲死于产后失调,她的婶婶死于难产,她的远房表嫂一尸两命;男人们呢?洪水退去的几日里,城外的许多人家挂起了白幡。

我得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这是管平波由衷的想法。

在又一次经历土匪入侵、熟人死去的当口,这个想法愈发显的清晰。

物不平则鸣,便是管平波无甚责任心,为了活下去,也要反抗。

何况她有。

在愈发糜烂的陈朝末年,不是做一点点好事,就能让世界变的美好一点点。

那是后世巨大的繁荣下才能产生的极其奢侈的理念。

刘表曾竭尽周旋,亦只护住了荆州十几年的安康。

三国两晋南北朝,没有一个能真正做到四海臣服。

几百年的颠沛,直到隋唐,才重新迎来盛世。

管平波不想做乱世中军阀的彩头,度过战战兢兢的一生。

她,与她的人,理应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明明不想怀孕,却也只能承欢。

多少巴州堂客泼辣的背后,仅仅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生存手段?在京城与江南,女子文静可以活的更好,她们便只能文静;在巴州,男人们喜欢能看家护院的泼妇,不够泼的便消失在人间。

或许比起别处,苍梧郡的女人看起来更潇洒,然而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因为管平波体会过真正的潇洒。

若在她的时代,窦宏朗都不配晃到她跟前,而不是只能轻飘飘的打两下算完。

还得跟他过,还得认他为夫主,因为此时的女人,没有天生的权利。

管平波扫过她的老虎营,平复了情绪,勾起一抹笑,女人没有权利?那就抢好了!

第70章 流民&应对&逃跑

第78章 流民

石竹县以西, 罗蒙县内。

雨带渐渐北移, 迷雾朦胧连绵不绝的丘陵呈现出了属于夏日的青翠。原该鸟鸣山更幽的初夏, 却听不见一丝属于自然界的声响, 唯有震天的喊杀与尖叫。

金竹寨内, 一片人仰马翻。阿颜朵惊恐的望着不知从哪里滚滚而来的流民, 他们疯狂的跑着,发出一阵阵的怪叫。似人非人的形态, 比传说中的鬼怪更为骇人!他们更像行尸走肉,似乎无痛无感,扭曲着表情, 用尸骸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了山寨的层层防御,直奔山寨的中心。

包着头巾的汉子撕心裂肺的喊:“挡不住了!让他们走!”

同样包着头巾的寨主当机立断的下令:“十五以下的带着女人们撤!快!”

阿颜朵拽住了寨主的衣袖,无助的喊:“阿爸!阿爸!”

她的父亲没有回头, 一连串的命令从这个魁梧的苗族大汉嘴里发出。喧闹之中, 指挥尤其的困难, 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得益于苗族以歌载史的传统,他的声音洪亮且极具穿透力, 让毫无防备的山寨慌乱的调度着。年长的老人疯狂的用竹竿打着栅栏,试图尽可能的阻挡汹涌的流民。

袭击来的是如此突然, 一百多人的金竹寨, 完全无法在数以万计的流民面前进行有效防御。被视为有生力量的少年们手忙脚乱的用各种各样的布包裹着粮食。母亲们往女儿身上一件一件的挂着银饰, 就像她们无数次迁徙那样,所有的家族财富,带在妇女身上, 然后没命的逃。

几条威猛的狼狗守护着阿颜朵,这朵金竹寨之花狼狈的尖叫哭喊,叔叔冲上来压着她,奶奶将她的腕子套满了银镯。

流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连续的、不计后果的喊叫下,寨主的嗓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变的沙哑,他依旧奋力的指挥着:“粮食别要了!带上武器!走!”

与流民短兵相接的老汉被流民扑倒在地,饥饿到丧失人性的流民往他身上啃咬。他一瞬间的认命后,发出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在惨叫后,对后代们的警告:“带上武器,山里有的是猎物,饿不死的,你们快!啊!!!”

寨主抽回被女儿扯住的袖子,抓住她的后背粗暴的甩上全寨唯一的矮脚马背。马已吓的嘶鸣,寨主蒲扇般的巴掌奋力的拍在马的屁股上,马立刻往人少的方向奔逃而去。

阿颜朵凄厉的哭喊在山间回荡,背着行囊的少年们甚至没有阿颜朵的运气,祖辈与父辈用血肉之躯作为屏障,替他们争取带走粮食与财富的时间。一望无际的森林里,如果什么都不带,别的寨子不会收留,他们会死在豺狼与野猪的嘴里,整个金竹寨的血脉断绝。

所以“无用”的老人们,用惨烈决绝的方式,守护着山寨的希望。阿颜朵清亮的声线,哭的是每一个狂奔的少年的心声。他们不敢把力气浪费在眼泪上,不能哭泣、不能回头。装作听不见熟悉的声音发出的惨叫,装作茂密的森林会阻挡视线,既是回头也只能看见树木与黄土。

可是趴在马背上的阿颜朵能看见,她看见犹如蝗虫一般的流民涌入了山寨,与她阿爸厮杀;她看见自己的族人被无穷无尽的流民吞噬;她看见金竹寨消失在尽头,只余下身上银饰发出的脆响与伙伴们跑动的剧烈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