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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儿(17)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刑平特别的和阿然过不去。刑亦一早就知道,但是从不过问,在他想来,如果连这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么受苦也是应该的。
阿然成了他的助理,和刑平见面的次数多了,被为难的次数也就多了。于是有一天,他对刑平提出了警告。
“哥,你太维护那哥家伙了吧,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啊!”
刑平有点生气的走了,而他,则沉默了。他可以找出很多借口,比如阿然现在已经和过去不同了,也算是邢家的内部成员了,内部成员之间自然不宜发生矛盾;比如,刑平太过分了,也太无聊了。
可是不管再多的借口,他自己心中清楚。的确,不一样了。看到那刚刚成为青年的人被欺负,他竟有种心疼感。想保护,想维护,想让他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想让他开心,想让他幸福,想让他永远那样的平静安乐。
这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允许发生的。他可以玩,可以游戏,但是如果玩的真了,就出格了。
其实如果真的有爱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联姻会有很大的好处,也比较符合规矩,但,就算娶一个普通的女子,也不是办不到。当然,婚姻也不会是障碍,刑亦知道,就算他结婚了,只要他想,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两方面都不会有。
他唯独不能动心,这是最基本也是必须要遵守的规则。除非他愿意与整个规矩对抗,而他不认为自己要为阿然付出那样的代价。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他不愿意爱上阿然。
为什么不愿意爱上阿然呢?刑亦不知道,他也没有去想这个问题,总之,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本能的抗拒了。
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缺少联姻的对象,而且,他本来就有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因为以前还没想定下来,所以没有说死。而现在,很快就敲定了日程。再然后,他开始有意识的冷淡阿然。对于这样的变化,阿然没有任何反应,就仿佛没有感觉似的。
对于他来说,这是阿然识趣的表现。可是刑亦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轻松,他甚至有种愤怒感。于是,当刑平提出要对阿然进行调查的时候,他没有反对,即使他知道,阿然不会那么做。
阿然看着他,那双一直非常平静的眼中第一次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恳求、坦然,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
刑亦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种迟钝的痛,他回过头,摆摆手。有疑点就要被调查,刑平的做法符合程序,他不能破坏规矩。
如果说他完全不知道阿然会遇到什么那是谎话,但是当他再次在古屋中见到阿然的时候,他还是震惊了。并没有什么不可恢复的伤痕,但是每一道印记都是屈辱。大腿内侧的红斑,被绑缚住的分身,细嫩皮肤上的一个个针眼,刚刚被拔出来的,还在震动的球体,以及,刑平脸上餍足的表情。
“啊,大哥。”刑平只叫刑亦哥,虽然杂七杂八的他有很多哥哥,“你怎么来了?”
刑亦没有说话,他看了眼吊挂在那里的阿然,又看了看刑平。
“这个,没什么吧。”刑平有点不自然的说,“反正他也是被压的。大哥你看,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连他的骨头都没有敲碎。”
刑亦的小手指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恍惚感,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这不合规矩,你做的过分了。”
声音很平淡,很平静,同时,带着冷漠。他没有看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然闭上了眼。

第9章 番外逝水流年(下)

阿然并不是一出生就被送到孤儿院的。在他八岁之前,他还有个家,家里的条件还不错,父母也很爱他,但很可惜,他们不爱对方。其实,在一开始阿然认为他们是很爱对方的,爱的让阿然有一种被忽略的感觉。阿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父母紧握的手。在过马路的时候,在上街的时候,父母的手握在一起,没有他的位置。
阿然还有一句印象非常深刻的话:“哎呀,我们阿然真像个小姑娘,要真是小姑娘就好了,妈妈就喜欢女孩。”
这当然只是一个做母亲的唠叨,很多母亲都希望能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喜欢儿子,如果生了女儿,她们又会想儿子。但很可惜,当时的阿然并不知道,他甚至有一种愧疚感,他非常愧疚,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女孩。
特别是当他的父亲也凑趣似的说:“要是个女儿,以后就省心喽。”的时候,阿然更有这种感觉。所以,当他的父母不再手拉着手,而是开始争吵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
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女孩?为什么要是一个男孩?
他的父母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只是拼命的用一切的办法伤害对方。言语、行动、眼神,在这个过程中,阿然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来说事。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我早就和你离婚了!”
“少说屁话了!这儿子还不知道是谁的,长的根本不像我!”
……
两个原本最亲密最相爱的人疯了似的伤害对方,他们没有去想这些话伤害到的究竟是谁。
阿然从哭喊到麻木,到了最后,一旦那两个人发生争吵,他就会躲在阳台上,在一堆杂物中隐藏自己。
他是不该被生出来的,如果没有他,也许,父母就不会争吵了吧。不到八岁的孩子,就知道了什么是自杀,甚至真正的去想过。之所以没有变成实际行动,只是因为那本能的恐惧。
没有人想死,没有生物想要抛弃生命。
如果再这样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他真的会自杀,也许不会。
在阿然还想着自杀的时候,他的父母先死了,煤气中毒。很讽刺的是,他们死的时候手拉着手,不知道是真的和好如初了,还是又像以前那样又打了起来。这是一个意外,他们死于煤气外泄。
本来阿然也应该和他们一样的,不过在前一天,他们又吵了起来,于是,阿然又一次的躲在了阳台上。冬天很冷,他烧到三十九度,迷迷糊糊的时候却被告知他的父母已经死了。
那两个人的脸都非常红润,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躺在那里,就仿佛熟睡了似的,也许还在做什么好梦,嘴角都带着笑。
其实不需要别人告知,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他。阳台的门是两边都可以上锁的,不过都是那种绊扣似的,这样他就不用担心被锁在外面了。每次那两个人开始吵,他就跑到阳台,从外面绊上门,然后等里面没有声音了再进去。不过这一次,他们吵了太长的时间了,他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以后,他还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跑到阳台,没有睡过去,或者说,没有发烧而是被冻醒了,那么,那两口人,也许就不会死了。
这个观念当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指望一个八岁的小孩了解煤气常识那是不太可能的,也许现在的小孩很厉害,但在当时,那是一个连电视剧都不会每天播放的年代。没有网络,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本来,阿然对这些是不懂的。不过身边的人会不断的说。
“门怎么会关的那么紧,露出点逢儿那两人说不定也有救了。”
“这煤气最怕的就是密封,现在是冬天,大家可要注意啊。”
“你说这小孩怎么在外面冻了一夜,这也是命大。”
“何止是命大,要不是他在外面,说不定……”
其实家中还是有亲戚的,但是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他是不吉利的,甚至更严重一点,是他在某种程度上杀了自己的父母。
阿然不懂,他有点疑惑,他只是躲起来,他躲过很多次了,在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躲的。他曾经哭哭啼啼的拉过妈妈的手,曾经嚎啕着抱过爸爸的腿,他甚至跪在满是破碎酒瓶的地上哀求。
但是没有人理他,最多也就是来一句:“你走开,躲远一点。”
或者是:“阿然你上一边!”
于是,他躲开了,他上一边了,他缩在角落里,然后,他的父母死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对父母死了都没有什么概念。他总觉得那两个人是出远门了,去旅游了。就像那一年一样,出去旅游了半个月,然后,又突然出现。
他记得,那一年自己应该是六岁吧,因为快要上小学了,都说他是大孩子了,所以,印象比较深刻。然后,那两个人突然就消失了,他天天搬着小马扎坐在奶奶家的门口等,从放学就开始等,吃饭的时候都不进屋。
只有一天,因为他要做值日生,回来晚了,而那两个人已经站在那里了。
所以,只要他不再等,爸爸妈妈早晚会找到他吧,早晚会来接他的吧。
他在奶奶家住了八十三天,在姥姥家住了四十天,然后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奶奶和姥姥都说会去看他的,但是她们再也没有去看过他。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两位老人只是不想再悲伤。他是她们的孙子外孙,但是,她们的儿子女儿死了。但是,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死的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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