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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170)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嫤娘愣了半日,终是担心浴室里的热水冷了下来,呆会子他洗澡洗头的时候会着凉。于是便推了田骁一把。

他顺从地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里的浴桶里已经盛满了温热的水,田骁除尽衣裳跨进浴桶里坐着,嫤娘则动手插掉了他的发带,拿着梳子和皂荚坐在他身后,亲手替他洗头。

田骁闭着眼,说道,“今儿在宫里,耿太妃宴请内外命妇,官家就带着皇叔皇子们,并几位大相公在后苑饮酒射乐。官家向来宠爱夫人,命她随侍,岂料……皇叔趁着酒意竟一箭射中夫人的心口……夫人当场就死了,连一句话儿也没留下。”

停了一停,他继续说道,“皇叔一箭射死了夫人,又向官家下跪请罪,直说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不得不替官家除了这红颜祸水……”

嫤娘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官家,治了他的罪吗?”

田骁低声说道,“官家饮射如常。”

嫤娘不敢置信地低声“啊”了一声。

夫人如此受宠,被赵光义一箭射死,官家居然饮射如常?

“这,这是为何?”嫤娘颤声问道。

田骁沉默了半天,轻轻地说了句,“看来,是要变天了。”

不难想像,赵普被罢之后,年轻势弱的赵德昭根本无法与老谋深算的赵光义相抗衡。而赵光义也是个狠角色,既然连田大郎都知晓赵德昭与的私情,一直关注宫帷的赵光义不可能不知道。

圣人虽然年轻,然而却身份尊贵,族中父兄叔伯皆强大。很明显,圣人是属意官家幼子赵德芳的。赵德昭除了占了个嫡长之外,之前还有大相公赵普在前替挡着。再加上本就势重的赵光义,这三人便呈三足鼎立之势,势均力敌了。

可大相公赵普被罢,赵德昭失去靠山以后,竟然勾搭上了夫人……想来,也是他心中没底,希望抓住父皇的宠妃,为自己的地位上一道保险罢了。只可惜,赵德昭这人太!面对夫人的美色竟无法自恃……

于是,赵光义抓住了这个机会,铲助了夫人。

再想想,赵光义此人手法老练狠辣,射杀夫人仅凭“红颜祸水”一说,显然太单薄了!这也就是说,没准儿赵光义已经把夫人与赵德昭一事告知了官家。

夫人乃是官家宠妃!

又根据田骁的调查,前一天夜里官家才宠幸了夫人的,怎么可能第二天赵光义射杀了他的宠妃,他还能饮射如常?

再说了,耿太妃做寿,所有的后宫妃嫔都在圣人的带领下,热热闹闹地替耿太妃祝寿,为何偏偏只有夫人去了御前?

嫤娘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他一直长久地陷入了沉思,她小心地替他洗净了头发,终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皇叔射死了夫人,二王爷他,他没说什么吗?”

田骁的思绪被她的话给拉回了现实。

他哂笑道,“赵德昭敢说什么!他的叔叔杀死了他的庶母,他的爹爹都没吭声,他能说什么!”

嫤娘吐了吐舌头。

“怎么?你还替他担忧?”田骁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

嫤娘一滞。

她怎会担忧赵德昭!事实上……她更希望赵德昭不要成为储君,可皇权交替向来就是父死子继的,哪有兄终弟及的?

“嗯?”田骁喷出了带着不怀好意的鼻音,还转过头斜睨着她。

嫤娘将手里的帕子一摔,质问道,“那你呢?那还没有回答过我,你功夫这样高,身好这样好,可也曾爬过别人家的墙,看见过别人家的小娘子?”

田骁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地淌了下来。

“没有的事!”他狡辩道。

嫤娘横着一双媚眼看向他。

田骁突然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朗声答道,“千真万切!千真万切……”

他雄壮的身子突然出现在嫤娘面前,嫤娘先是一愣,继而满面红晕。

“要死了你!”她嗔骂了一声,转头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德昭拜相玉娘怀春

隔了一天,宫中果然传出了消息,夫人殇,官家特命以贵妃之仪赐葬皇陵,还特许旧宫人携了她的遗物,回乡建立衣冠冢,以供人参拜。

这消息一出,顿时震惊了朝野内外,无数文人为之诗咏,感叹红颜薄命。

又隔了两天,官家在朝堂上授任皇二子赵德昭为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时年刚满二十三岁的赵德昭虽未封王,却已拜相。

嫤娘关门闭户地躲在家中,很是不安。

夫人与赵德昭有染,这是宫帷秘闻,若不是因为田大郎的关系,嫤娘也不可能得知……那么,赵光义当着官家的面,射杀了夫人,官家居然还饮射自如,这是不是证明着,其实官家已经知道夫人和赵德昭之间的事?

那如果官家已经知道赵德昭其心可诛……又怎么会让赵德昭内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丞相,能和大相公们一起议政参政的。

田骁似是知道了她心中的不安,安慰她道,“放心,凭赵德昭拜了相又如何?短期内,他再不敢有任何闪失了,你只管好好的吃喝玩乐就是。”

嫤娘嘟嚷道,“你还说呢!昨儿还念叨着什么变天不变天……我早说了,父死子继才是天经地义的,偏你……”

田骁听了直点头,“还是娘子说的对,大相公赵普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坚持认为父死子继才是天经地义的……”

嫤娘瞪着一双妙目杏眼,不解地看着他。

“……所以他被才罢了相。”隔了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将后半句许说了出来。

嫤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咬住了红艳艳的嘴唇儿。

她伸出了纤纤玉指,朝着他的腰际就掐了下去!

田骁“哎哟哎哟”地怪叫了起来。

嫤娘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去。

田骁见她真有些生气了,连忙凑过来抱住她哄,“自娘子嫁我后,果然长进了,还会为了朝庭大事与夫君争论,他日见了岳母,我也好邀功去……”

嫤娘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呸!”她又白了他一眼,媚眼生波。

见她不是真心恼了,田骁这才低笑道,“你不晓得,这就是帝王家的制衡之术……只是啊,赵德昭败象已显。”

“这话怎么说?”嫤娘好奇地问道,“你总说他快,可我冷眼瞧着,先是出了柳氏的事,后来又是夫人的事……可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应在他的身上,官家还让他入阁拜相,这才是真正宠爱他的意思呢!”

田骁笑道,“先前有赵普在前头替赵德昭挡着,他才是真正的逍遥呢!如今赵普被罢,你看看……赵德昭就只剩下了夫人这一张牌,如今还被赵光义给射杀了,你说说,难道他还不是咸鱼?还妄想着要翻身?”

嫤娘道,“可他是官家嫡子,唯一一个……勉强可以与皇叔相提并论之人。再说了,近日里他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官家不也……还让他做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田骁又笑道,“那你说说,官家为何要还让他入阁参政,挂个大相公的名头……挂羊头卖狗肉呢?”

嫤娘一怔。

“你这么想……”田骁来了兴致,索性打了个比方给她听,“就好比……咱家才三四岁大的大郎出去玩,却被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后生给欺负了,这欺负人的后生啊,还是咱家的亲戚,轻易不好说得,那你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帮着咱家大郎?”

嫤娘瞪了他一眼,嗔道,“若是不好明说,我也要寻了与他有干系的人,去狠狠地数落他一番的……”

田骁见她仍不开窍,便引导着她,继续笑着说道,“不错,你说的这个人,放在咱们家里,可能就是四叔公了。可要是放在朝堂上,那这个人就是赵普了……可赵普已经被罢了相,所以……然后呢?你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