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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225)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回到寺院中时,夏大夫人已经上了香,并听那主持讲了一课经,此间正跪坐在佛祖面前合什默诵……

嫤娘也跟在母亲身后,朝着佛祖的泥身塑金像跪拜了下来,闭目凝神,在心中默默祈祷。

夏大夫人默诵完,这才在嫤娘的服侍下起了身,带着她去了客房,享用寺院奉上的斋菜。其实,寺院生活清苦,现在又正是春寒料峭时分,哪有可口的斋菜可吃?

咨客僧送来的,不过只是些黄澄澄有些微甜的小米红枣糕,精致小巧其中笋干菌菇的糯米卷,白胖松软的馒头,如白玉一般浓稠的山药粥,寺院僧人自做的酱瓜腌菜,用醋酢浸过还洒上了的霜糖粉的莱菔片(白萝卜片),酸姜等开胃小菜。

母女俩在厢房里笑嘻嘻地聊着天,你一口我一口的将斋菜吃完了。

田骁轻叩房门,在外间恭恭敬敬地说道,“好教外母得知,方才传来消息,半山处石崩了,将路给堵了,所以咱们得绕远路回去……得是外母用好了饭,咱们是不是……这就下山了?”

半山处石崩了?

夏大夫人面色一肃,连忙答道,“我们已经用好饭了,那就……一刻钟以后出发罢!”

田骁自去准备不提。

夏大夫人心善,心想……若是石崩阻路,这寺院里的僧人们可怎么过活呢!因此极为不安,又命吴妈妈送了二十两银子去给主持,以资寺中僧人们的伙食。

母女俩收拾了一番,这才坐上了自家的马车,田骁仍护着马车朝山下走去。

来时倒也方便,回时……因为要绕远路,所以嫤娘俯在母亲膝上沉沉睡了一觉了,醒来时,马车还在行进。

嫤娘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不适合。

再一抬眼,看到母亲并没有睡着,而是倚着车厢壁,双眉紧蹙。

嫤娘心中一动,坐直了身子,撩起了车帘朝外头张望。

田骁立刻策马过来了。

“二郎,前面可有人家?”嫤娘小声问道。

田骁顿时了然,“我让人策快马去前头看看……”

说着,他做了个手势。

一个侍卫立刻抽出鞭子甩在了马儿的身上,那马儿“咴”的一声蹿了出去!没过一会儿,那侍卫又急急地赶了回来,双手抱拳朝田骁说道,“启禀郎君,约三里地外有户人家,小的前去打点打点,可好?”

田骁点头道,“快去!”

“娘,咱们再忍一会儿。”嫤娘小小声对母亲说道。

夏大夫人微微点头。

果然,马车加快了速度。

没过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吴妈妈和小红分别将夏大夫人和嫤娘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嫤娘瞪大了眼睛。

这……

也难得在这样深山老林的地方,居然还有一所这样破旧的屋子。

“……启禀郎君,这屋子里,住着五个汉子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婆娘……咱们去看过了,院子旧点儿,却还能挡一挡风雪,可他家的茅房却臭气薰天,这……”有侍卫正面带难色地在向田骁禀报道。

田骁想了想,说道,“索性只借他家的院子,让亲家夫人和你家娘子歇个脚罢!你们自去外头生火,煮些热水大家喝喝。”

那侍卫得命而去。

跟着,田骁围着那户人家走了几圈,最后看中了那户人家后面十几丈远的一块地。

他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去,一阵忙碌,先是将绳索系在了几棵矮树之间,然后又命侍卫们除下了身上的披风,将披风系在了树上,硬是生生的造出了一间“净房”出来。

打理好了之后,他便朝嫤娘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侍卫站在距离那“净房”大约几丈远的位置,背对着那“净房”的方向,假意闲聊。

嫤娘连忙扶着母亲,带着吴妈妈和小红等人过去了。

不多时,女眷们纷纷解了手,离开了那儿。

又有侍卫引着女眷们进了那幢民居,稍做休息。

这户人家果然穷得很……

嫤娘幼时也常常跟着母亲去庄子里避暑消夏,并不是没有见过农户人家。只是,这一家人……似乎特别穷,竟连一个像样的凳子也没有!

只见在这荒草乱长的院子里,统共只有两间用木板搭建起来的破烂房子,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倒塌了。

而不大的院子里,竟有五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彪形大汉,全部都蹲在墙角处,不住地偷偷拿眼看向嫤娘和小红。

嫤娘憎恶地扫了一眼那五个彪形大汉,转过身去,避开了他们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如今大宋国始建,百业待兴,但凡有手有脚之人……就算是妇孺,也能过得很好。而在这小小的破烂房子里居然住着五个兄弟……看上去,他们俱是壮年之人,却这么穷,院子又脏又乱,也不收拾,屋子快塌了也不知修补,可见得都是躲懒之人!

几个侍卫走到了夏大夫人与嫤娘的身后,生生地用身高阻断了那几个大汉的视线。

那五兄弟从不曾见过这样美丽的年轻娘子,不由得人人都垂涎三尺……只是,这队人马看上去足有二十几人,且人人都衣冠鲜明还骑着马带着兵刃,显见得……也不是好惹的。

“砰!”

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响,吓了夏大夫人和嫤娘一跳!

这五个汉子不由得朝后面的房间看去……

田府的侍卫们也顺着汉子们的眼神,朝那间唯一的房间看去。

那五个汉子顿时心生不妙。

已经有侍卫上前问道,“……屋里有人?”

有汉子答道,“屋里住着浑家,正病着哩,不好出来见客……那个,只恐过了病气给贵客,呵呵,呵呵……”

田府侍卫道,“我家主人,乃瀼州刺史田大人府上的二郎君是也,亦通医理,你那浑家患了何病,说来听听,我家主人兴许能给你妻子治一治?”

那汉子傻了眼。

蹲在他身边的四个汉子也紧张了起来——被他们偷偷藏在屋里的那个女人没有身契路引,且来历不明。万一她是个朝庭要犯怎么办?那他们兄弟岂不是犯了窝藏罪?再说了,就算那女人不是朝庭要犯,而是逃妾,逃婢之类……他们兄弟也脱不了干系啊!

一个汉子瞪了另一个汉子一眼,旁边还有个汉子嘟嚷道,“我就说不管她了,你们偏要让她去屋里躺着,说屋里光线好,看得清也玩得尽兴……这下可好了,麻烦长上门来了!”

“嘘!”四个大汉急得脸色苍白,齐齐瞪向那失言的汉子。

“什么?”田府侍卫惊疑不定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我们那浑家,不过是些妇人病罢了,没事儿!”

“就是就是,我们给她吃着药呢,不过是小产了而已!”

“不敢有劳贵人了……”

那几个大汉连忙推辞道。

夏大夫人和嫤娘听了,脸色直发白。

浑家?他们的?

嫤娘记得很清楚,方才她下马车时,曾经听侍卫向田骁禀报过,说这户人家里一共住着五个汉子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婆娘……

闹了半天,这五个汉子……共妻?

此时那五个汉子也反应过来,可能他们说错话了……

汉子们急忙站起来解释。

“不是……不是!官爷,你们听我们说……”

“事情是这样的,那,那是我的浑家……”

“瞎说,那是我的浑家!是我先发现她的……”

“你去问问她,她愿意跟谁?”

本来想解释给贵人听,让贵人们打消疑虑的,可说到后来,几个汉子却自己怒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架来。

那五个大汉,人人都是虎背熊腰的,一站起来,个头不比田府侍卫们矮;田府侍卫们唯恐汉子们惊扰了主母,立刻就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护住了嫤娘和夏大夫人,一拨人朝着汉子们亮出了兵刃,纷纷喝道,“蹲下!快蹲下……两手抱头,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