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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282)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一个年老的郎中已经等在外头了。

“烦劳先生了,”嫤娘客气地说道,“外子昨儿夜里还好好的,今儿一早起来就说有些不妥当,还请先生给看看。”

她也不知道田骁到底是怎么安排的,索性连病状也不编了,直接就说请郎中进去看看。

“小老儿定当尽力。”老郎中说道。

嫤娘侧过了身子,请老郎中先行,然后才带着碧琴秀儿也跟着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嫤娘只扫了床帷一眼就垂下了眼敛。

假扮田骁之人并不在床上,而是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还盖着个薄被,连脸也被遮去了大半。

碧琴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将嫤娘挡在了身后。

老郎中上前,坐在榻旁替“田骁”听脉,“田骁”只是躺着,一动也不动的。

半晌,老郎中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尊夫这是病症亏虚,虚火亢旺,阴虚则阳亢并生热化火,以心烦失眠、口燥咽干……”

嫤娘静静地听着。

老郎中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才道,“也不是很要紧的事,等小老儿为先生写个方子,抓上一剂药,连服三日就好了……”

嫤娘道,“多谢先生。”

她又陪着老郎中去了外头的东厢房里,守着老郎中写了方子,又命碧琴拿了钱出来谢过老郎中,这才教寻枫又送了老郎中出去,然后再吩咐柱儿拿了老郎中开的方子出去抓药。

嫤娘的院子里,侍女与仆人们进进出出的,陈夫人何夫人也过来看热闹。听说是夏先生(田骁的化名)病了,陈何二位夫人连忙宽慰了嫤娘几句……因嫤娘屋里有病人在,陈何二位夫人不好打扰,只得匆匆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柱儿抓了药回来,秀儿守着小炉子熬药。寻枫与柱儿坐在前院里聊天,嫤娘无事可做,索性带着碧琴去了西厢房里。

然而她去了西厢房也仍是无事可做。

本来可以做些针线来打发时间的,如今又有个人睡在她的屋子里了……

嫤娘索性坐在炕床上打起了盹儿。

昨天夜里,她一宿没睡好,这会子确实有些困了,就靠在炕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怎么了……

等她悠悠醒转的时候,天都有些阴沉了。

嫤娘被唬了一跳,急忙问碧琴,“……什么时辰了?”

听碧琴说已经到了申时三刻了,嫤娘急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醒我。”

碧琴笑道,“因家中也无事,眼见娘子也倦得狠了,不如好生歇歇……算起来,恐怕郎君也该踏上归程了。”

嫤娘顿时心生向往。

她连忙喊了声秀儿……

秀儿闻声跨进了屋里,应了声,“秀儿听娘子的吩咐。”

嫤娘却又住了嘴。

她本想让秀儿出去买些酒肉回来,好预备着,田骁一回来就有得吃。可转念一想,田骁如今正装病,她哪能派了人出去,堂而皇之地买些打酒称肉?

想了想,她才低声嘱咐道,“你去外头买些酱菜回来……再捎两只烧鸡,并炊饼和胡麻饼回来……只买烧鸡的时候,藏着点人。”

秀儿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拿了钱出去了。

嫤娘又叫碧琴赶紧去熬些米粥。

混忙了一通,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秀儿采买了好些田骁爱吃的吃食回来,碧琴也熬起了粥,然而嫤娘却心急如焚的,什么心思也没有。

碧琴与秀儿见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害怕郎君回来责怪她们,便殷勤劝食。嫤娘碍不过,胡乱吃了些秀儿从大厨房里领回来的饭菜,便拿了一本书,一边随意翻着,一边和碧琴秀儿闲聊。

细问之下,嫤娘才知道,白日里她在西屋睡了个天昏地暗,但其实陈何二位清客夫人,以及皇甫夫人都打发人过来送了些滋补的黄精、银耳、参芪等物。

只是,众人都知道,不好前去打扰正在病中的“夏先生”,只是让侍女送了东西过来,放下就走了。

听说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嫤娘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亥时,田骁还没回来。

嫤娘坐得有些累了,站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看着外头的院子里俱是漆黑一片,大约邻人们都睡了,她想了想,吩咐寻枫也将院子里的灯给灭了,仅留着廊下的一对灯笼。

不知不觉又到了子时,巡夜人在外头敲梆子喊过了三更了,可田骁仍旧还没回来……

不知不觉又过了丑时,嫤娘已经等得心急如焚。

这时,她突然又听到了衣袂纷飞的声音!

嫤娘转头一看,原先躲在东厢房屋子里的那个黑衣人从窗口跳了出来,朝她点了点头。

紧跟着,她还没回过神来呢,又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

嫤娘一愣……

只见那人虽然穿着一袭黑衣,可他身形修长高大,不是她的二郎又是谁?

田骁陡然看到妻子站在院子里,也愣了一下。他二话不说,站在庭院里就开始除衣,将一身夜行衣除尽之后,随便翻转了几下就打成了一个包袱,朝一旁扔去。

之前从窗口跳出来的黑衣人接住了田骁扔过来的包袱,轻轻一跃就跳上了房顶,几下子就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了。

嫤娘这才上前,想开口喊他一声又不敢,只得拉着他的手进了堂屋。

秀儿在内室里薰香和更换床褥,碧琴拎了热水去小浴室里,嫤娘便拉着田骁走到了灯下,细细地察看起他来。

只见他浑身都散发出浓重的汗味儿,头发一绺一绺地均湿透了,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潮潮的……

“娘子,给我喝点儿水。”田骁低声说道。

嫤娘听到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也不知他为了赶路,多长时间没喝上水了。连忙就去外头自己捧个了大茶壶过来,用冷茶兑了些热水,调成了温温的淡茶,才倒在杯子里给他。

田骁一口气将壶里的茶水全喝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她,微微的笑。

这时,秀儿已经快手快脚地换好了被褥等物,朝着二人行了一礼,赶紧退了出去。

嫤娘掩上了内室的门,这才急急地去衣橱里拿了他的衣裳出来,推着他往小浴室里走。

田骁顺从地跟着她去了小浴室。

浴桶里已经盛满了热水,嫤娘亲自服侍他除去了衣裳,待他坐进浴桶里之后,她又亲手替他摘去了束发冠,开始替他洗发。

“二郎,你这次去……”

“成事儿啦!”他笑着说道。

嫤娘心里一松,又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告诉你。”他笑道。

“二郎!”她嗔怪了他一声。

田骁但笑不语。

嫤娘默了一默,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不管他做了些什么,她还真不好先知道。因为后宅就是朝堂的微缩版……朝堂上发生的事儿,皇甫夫人与清客夫人们最终都会知道,而嫤娘获取外界消息的正确方式,就应该要从女眷们的嘴里听说才对,否则就很容易露马脚了。

她咬着嘴唇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压下了活跃在心胸间的好奇心,专心致志的替田骁搓洗起头发来。

田骁当然也能明白妻子的转变。

他的小妻子又会撒娇又懂得进取……确实是个可敬可亲的人儿。

既然田骁不说,所以嫤娘也就不问了。

她服侍着他搓了澡洗了头又换上了干爽的衣裳,然后就叫秀儿摆饭。田骁看着瘦,可饭量着实不小,他捧着碗,直将桌上所有的饭菜尽数一扫而光才作罢。

第两百一十五章入南唐(二十)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儿,嫤娘心疼地埋怨他道,“难道你在外头什么也没吃?”

“吃了啊,”他吃完了炊饼,又捧着香米粥喝了几口,继续说道,“你不是给我带了那些干粮?不过……也不怎么有空吃,骑马赶路的时候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