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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300)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嫤娘卷高了袖子,将手帕子绞成了细细的一条,绕成三四圈缠在粉拳上,然后就替他搓起澡来……

不过只两三下,田骁就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音。

嫤娘一笑,更卖力了。

服侍着田骁泡完澡,嫤娘卖了大力气,觉得有些困了,便对重新坐圆桌前去吃酒菜的田骁说道,“二郎,我歇会……饭菜你都吃了,我已经用过了的。”

田骁应了一声,答道,“呆会子我出去一趟,你可有什么要买的?”

她想了想,说道,“咱们在山上住了近一个月,旁的还好,就是洗头这个我……你去了外头,给我买些上好的胰子和皂角回来,我略歇歇,明儿好好洗个头。”

田骁应了。

嫤娘除了衣,躺去又拉过了被子。

不得不说,在山上住的那些日子,当做猎奇趣事一般的体验,那倒是极好的。可真正天做被地当床的时候久了……还是觉得睡在更舒服更踏实。

虽然客栈房间里的床褥并不厚实柔软,但比那干草枝条铺就的床榻可舒服多了。

嫤娘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隐约听到田骁坐在床沿她说了几句话,仿佛是说他要出门了,是她起来闩门呢还是他锁了门出去……倦意正浓的嫤娘不耐烦起来了,便应了一声教他锁门。

很快,她就感觉到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便匆匆锁门出去了。

寂静下来的客房让嫤娘迅速陷入了酣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门锁轻响的声音。

田骁反手闩上门,面带忧色地奔到了床边,喊了一声“嫤娘”。

嫤娘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看到他焦虑不安的表情,顿时被吓得清醒了大半。

“二郎,怎么了?”她连忙从坐了起来,抓着他的袖子问道。

田骁的嘴唇动了动,万分艰难地说道,“嫤娘……你,你可要听我说……”

第两百三十一章王审琦辞世卢多逊出使

田骁凝重的表情把嫤娘给吓住了。

她拉着他的袖子,不安地喊了二郎,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心中七上八上的。

过了好一会儿,田骁才低声说道,“你姨父都虞候,兼忠正军节度使王审琦……去世了。”

嫤娘呆住了。

晴天霹雳!

嫤娘是个遗腹女,打出世起就没见过父亲的面,又因为身体孱弱,多得祖母与姨母的疼爱。

小的时候,她隔三岔五地就被姨母接到都虞候府小住,而王月仙又是王审琦唯一的嫡女,嫤娘日夜与王月仙做伴,王审琦在家的时候,也常常连着两个小闺女儿一块儿逗弄。可以说,王审琦对于嫤娘来说,那眼眉模样儿就和亲生父亲似的!

可是……

他去世了?

嫤娘怔怔的,好半天才问了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田骁想了想,才答道,“到底是哪一日没的,这还说不好,总之……至少也有七八日了。”

嫤娘又“啊”了一声。

小时候姨父逗弄王月仙和自己的场景一幕又一幕地在她脑海里如走马观灯般一闪而逝……

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有些混沌不清起来。

呆呆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样温热柔软地东西触到了她的面庞,嫤娘抬起头,发现田骁正拿了块沾了湿热水的帕子,在替她擦脸呢!

回过神来的嫤娘这才觉察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而窗外看着已经阴阴沉沉的,大约是天快黑了。

嫤娘抽泣了几声,接过了帕子自己抹了把眼泪,说道,“二郎,这福安可有寺院?”

田骁应了一声“有”。

嫤娘便道,“那明儿咱们绕一绕路,启程之前先去一趟寺院罢,我,我……好歹也去寺院里烧几柱香。”

“使得。”田骁答道。

待嫤娘洗漱了一番,田骁便带着她去楼下的酒家用晚饭,还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饭……只嫤娘并没有胃口,只胡乱吃了些,而田骁看上去也并没有胃口,喝酒多于吃菜。

吃完饭,两人也无心逛街了,便又回了客房,草草洗漱了一番就早早睡下了。

一整夜,嫤娘都在不停地做梦——梦到年青时候意气风发的王审琦,年老以后两鬓斑白一脸病容的王审琦,还梦到了憔悴苍老悲痛欲的姨母,以及哭成了泪人儿的王月仙……

“嫤娘?嫤娘……快醒醒!”耳边有人轻声呼唤道。

嫤娘睁开了眼睛。

原来她在睡梦中哭得难以自抑……

田骁叹了一口气,下床去拎了一块沾了热水的帕子过来服侍嫤娘擦了一把脸,然后又给她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嫤娘就着他的服侍喝下了一杯温水,然后又被他给抱在了怀里。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音,以及他带给她的温暖,嫤娘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两人退了客房离了客栈,骑了马儿先去了福安城郊的元风寺。

嫤娘捐了些香油钱,然后拿着香柱跪在了佛祖跟前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然后又去寻了方丈,请僧人焚香念诵了好几遍往生咒,最后又为姨父捐了个长明灯。

打点好一切之后,嫤娘与田骁这才离了元风寺,准备赶路。可直到这时,嫤娘才发觉竟然已经耗了一整天的功夫,这会子天都已经快黑了。

无奈,夫妻俩只好又去了寺院北边的民宿借住一晚。

因白日里已经请僧人打醮念经做了一场法事,所以嫤娘倒是有些安心了,只是嘱咐田骁,等到了瀼州地头之后,必要派了专人回汴京走一趟才是……

田骁应了。

又因借宿在民居里,虽然主人家烹饪了丰盛的饭菜款待招待,可乡下人家能够拿出来的菜式不过是些豆腐白菘之类,嫤娘吃着倒也可口,但田骁却仍旧没什么胃口。

至此,嫤娘算是回过味来了。

他有心事?他有什么心事呢?

她本有心想问,奈何福建福安隶属南唐地头,此时还寄居在南唐百姓家中,有些话不该问的话还是不问为好,待明儿上了路再问不迟。

于是,嫤娘也没说什么,只是早早催着他上床睡了。

第二日,两人起身洗漱了,在主人家中略用了些早饭,放下了一锭银子,这才骑了快马离去。

待两人行至偏僻处时休憩时,嫤娘才开口问道,“二郎,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她跟着他离开大宋来到南唐已经大半年了,如今功成身退……南唐与吴越的国事再与他们无关,那么,除了大宋国事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让他这样烦恼。

田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卢多逊出使南唐了……”

嫤娘皱起了眉头。

翰林大学士卢多逊?

她又看了看田骁的脸色,想了想,问道,“……这卢多逊,是皇叔的人?”

田骁朝她微微一笑,说了声“是”。

嫤娘明白了。

——说到底,田骁来到南唐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却正是因为他的运筹帷幄与卓越的能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使南唐与吴越决裂,又使计除掉了南唐名将林仁肇、还将张洎拉下了马,又将昏庸无能的皇甫继勋给扶上了青云路……

但是,不管怎么说,田骁都是属于暗部;而这卢多逊,却是明面上的人物。

也就是说……

或者卢多逊会抢占田骁的功劳了?

嫤娘想了想,问道,“二郎,这卢多逊为人如何?”

田骁并没有马上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卢多逊此人……是个厉害角色。原他也和我们家一样,不,大约他们家比我们家还是强些,往上数三代,倒也勉强出了几个考取了功名的读书人……他爹卢亿也是科举出身,前周时与官家共事,故后来卢多逊也入了官家的眼,一步一步入了翰林……”

嫤娘问道,“那你说,他是皇叔的人?”

田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