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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414)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忙完了一通,嫤娘有些受不住了,便在春秀的服侍下,用热水洗了面、净了手,然后合衣半躺在美人榻上歇了一觉。

天刚一亮,就有管事娘子们过来回话,嫤娘让春秀打了些冷水来蘸湿了帕子给自己敷了敷脸,这才强打起精神来,一一料理起家务事……

很快,管家就奉命请来了道爷,开始设坛施法了。

袁氏院子里的媳妇子过来哭诉,说大郎君不让人给大少夫人整理衣裳。

嫤娘有些为难。

她知道田骏与袁氏伉俪情深,田骏不舍袁氏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这样的事儿,她怎么好劝呢?

想了想,嫤娘让春秀陪着那个媳妇子去田夫人那里回话,她则继续料理家务。

外院的清客相公们将写好的帖子送了进来,嫤娘一张张地看了,命人装好了白封,让大管家亲自去各世交之家送帖子去了。

接下来,去外头采买东西的仆人们也回来了,开始在府里挂上白幡等物,又急命针绣房赶制孝服与白绒花出来……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些,春秀从田夫人那里匆匆赶回来,顺便去大厨房里拿了早饭。嫤娘本来没什么胃口,却被春秀逼着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个炊饼。

跟着,嫤娘才去了袁氏的院子。

才转了个弯,她就看到袁氏屋里的几个婆子抬了副棺架去了花厅处。

——想来是田夫人赶过来劝说了田骏一通,所以他才让人为袁氏收拾了,又抬出去请棺了吧?

嫤娘微微叹气。

一走进袁氏的院子,她就被个站在院子里的人给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那人居然是田骏?

其实昨儿嫤娘刚回来的时候,就和田骏打过照面,可是,可是……可是昨天他的头发还是黑的,怎么今天……竟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两鬓生满了斑白的头发!

田夫人正哭着劝他,“……我晓得你爱重青娘,可这也是你和她的缘份!缘份到了,你和她就走到了一块儿,还养育了这些孩子们……到了缘尽的一刻,她该走的,就得要走……你强留又有什么用?不过只是耽误了她,也让你活着的亲人们受苦……”

田骏呆呆的,也不理会母亲说了什么,突然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院子。

嫤娘想着,昨儿她见袁氏的时候,田骏已经不合礼数的非要待在妻子的身边;此时袁氏去世,又被送到了花厅处、道爷们设的法坛时那儿去了,想必田骏也是要跟去的。

嫤娘只得挥手,命婆子跟上了田骏,她则上前扶住了田夫人,“……请娘节哀!”

田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哽咽了好半天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嫤娘啊,你听娘的话吧!这妇人生孩子啊,就是一脚踏进了棺材里……如今你膝下有儿有女的,也够了!别再生孩子了……娘今儿失了青娘一个,再也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可再不能有事儿了啊!”

嫤娘一噎。

虽然婆母在袁氏的丧礼上对她说这些,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可转念一想,婆母若不是真心疼自己,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先来府里吊唁的,便是住在附近的邻居与老亲、族亲们。因平时大家也熟悉得很,便纷纷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嫤娘也不客气,直接将老亲、族亲们的女眷们聚到了一处,又命人去请了外院的一众清客夫人们过来,让她们结了对子,分成几班,以确保无论何时有哪些客人来,都有人能够一对一地招呼。

不曾想,这边嫤娘刚刚才安排布置好一切,那边外院就传了话过来,说魏王夫妇携女儿长清县主前来吊唁袁氏。

田重进已在外院招呼并接待魏王了,这就要请嫤娘过去二门处,将魏王妃与长清县主迎过来……

魏王赵延美?

嫤娘顿时有些警觉。

袁氏是昨儿凌晨没的,报丧的白帖今儿一早才递了出去。按理说,就是交情好的世家们也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赶过来吊唁。

这赵延美的动作,怎么就这么快?

再想想本朝开国以来,先皇与当今的官家竟不是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如果要按这样的继承方式,那魏王赵延美岂不是……

嫤娘不敢再想下去了。

虽觉得有些不安,可她也不敢怠慢,连忙先命人去请田夫人,然后整了整衣裳和发髻,这才急步朝二门处走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魏王吊唁(中)

嫤娘在二门处等了一会子,果见两位穿了素衣的女郎被众侍女簇拥着,在田府婆子们的指引之下,正款款朝这边走来。

只见年纪稍长的那个生得珠圆玉润的,圆圆白白的脸庞儿,眉清目秀的,不消说,那就是魏王妃了。

嫤娘以前就见过魏王妃的,只是交际不多,隔了几年不见,觉得魏王妃除了稍稍有些发福之外,竟丝毫也不见老。

而伴在魏王妃身边的,则是个穿了白绸裙子的妙龄小娘子,她有副瓜子脸儿,淡淡的八字眉,稍稍有点儿吊眼梢,唇儿薄薄的,一副我见犹怜的西子捧心模样儿……

这位一定就是长清县主了!

嫤娘还记得,上一回看到长清县主的时候,她还是个才留了头的小娘子,一转眼居然已经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啦!

她不敢怠慢,上前朝着魏王刀与长清县主拜倒,口称,“臣妇田夏氏见过魏王妃,见过长清县主……”

突然,嫤娘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眼神,似乎有人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她继续稳稳地行着叩福之礼,身姿妙曼又端庄。

魏王妃已经上前扶起了她,牵着她的手,嗔怪道,“……今儿咱们就只论亲疏,不论品阶高低!”说着又问,“二少夫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嫤娘连忙答道,“回王妃的话,臣妇是前几日听说家下嫂子要生产的,连忙坐了马车赶回来,昨儿夜里才到。不料想……”说到这儿,她立时有些难过,再也说不下去了,便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魏王妃拉着她的手,叹道,“大少夫人那样好的人儿,怎么就……前几日我在茶庄里喝茶的时候还遇到了她,那时我问她孩儿可有动静了,她还说不急,可这一转眼……今儿一早我收到丧报的时候,真真儿被吓了一跳!现在怎么样呢……既然大少夫人已经……那,那小儿郎可还好?”

嫤娘哽咽道,“才七个多月就出生的小儿郎,能好到哪里去呢……听说到现在还不会哭呢,把我公爹婆母愁得不行……”

说实话,袁氏与嫤娘名为妯娌,实则也是姐妹情深得很。先前是因为要打理府中琐事,她压儿就没空去想那些伤心事儿,此时被魏王妃安慰了几句,嫤娘反而觉得难过万分,忍不住就小小声地哭了起来。

“……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儿,为这府里辛苦操持了这么些年……您瞧瞧,这府里老的少的,哪一个离得了她?哪一个不是惦记着她的好?她昨儿夜里还和我说了,等她好了,要给殷郎好生相看个小娘子呢,结果一转眼,她就,她就……”一语末了,嫤娘已是泣不成声。

魏王妃听着伤感,也忍不住眼圈儿一红,拿着帕子就不住地擦拭起眼角来。

这时,田夫人得了信儿,连忙扶了个媳妇子过来,一见魏王妃倒立时拜倒,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臣妇见过魏王妃……”

“哎哟,田夫人快请起,”魏王妃连忙扶住了田夫人,温柔地说道,“令媳乃女中表率,就连我们太妃也时常说起令媳贞孝两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这也是天意啊……您可别太难过了……”

田夫人呜咽了一声,拿着帕子捂住了脸。

嫤娘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魏王妃见了,眼泪也不自觉地往下淌,想要劝,却又无从劝起……

一众女眷就站在二门处,默默地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