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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438)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不多时,嫤娘派去夏府向母亲与二婶请安的李奶娘回来了,又来向嫤娘回话——按理说,夏家二房还不曾见过珍宝儿,此番嫤娘携了珍宝儿回京,就该第一时间回娘家去才是。

可田家正值多事之秋,嫤娘也实在走不开,故此先修书给众姐妹说明情况,然后又命李奶娘亲去夏府回话。

李奶娘过来,说了一番夏府的事,又说大夫人和二夫人,以及夏承皎的妻室何氏都表示理解,纷纷让李奶娘带话回来让嫤娘知道,教她只管先忙完手头事,再回去看看不迟。

嫤娘这才放下了心。

那边田夫人又派人送了珍宝儿回来——据田夫人的说法,自打珍宝儿回来以后,每日与舒郎一处做伴,不过才三两日,舒郎便已经和从前大不同了。先是饭食吃得多了,也愿意和人有些交流了,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而且似乎还想开口说话了。

所以田夫人总把珍宝儿带在身边,一天之中让她和舒郎玩上三四回,每次让他俩呆上半刻的样子……田夫人还怕珍宝儿只和舒郎一个玩,嫌闷,又让仆妇们去宗族里接了几个和珍宝儿一般年纪的小儿郎小娘子们过来和她作伴。

所以这几天,珍宝儿也玩疯了。

珍宝儿一回来,嫤娘连忙吩咐乳母去给她洗衣洗澡。想了想,她又派人去外院把铎郎喊了进来,教他这会子就骑马去山上墓园子里……说不定田骁心急,会直接先上山去找兄长也说不定。

铎郎一听,立刻应了,先去那边院子里和田夫人说了一声,跟着就带了亲卫骑着马儿去山上去了。

嫤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专心致志地照顾女儿。

只可惜一夜过去,田骁并没有回来。直到过了晌午,外院才匆匆来报,说郎君回来了。

嫤娘一听,连忙去了二门处,想迎一迎他。不想铎郎却急急地过来,不由分说就搀了嫤娘回去歇竹院!

如今铎郎的个头比嫤娘还高,铎郎犯起倔来,她这个当娘的还真就没能镇得住!待回了歇竹院,嫤娘才急问,“这到底是怎么了?你爹果真先上了山?”

铎郎愁道,“您快别提了!我这还是头一回看到爹这么生气!就连大伯住的小楼都被我爹他一掌就击垮了……”

嫤娘一听就呆了。

“爹他是四更时分到的,跟大伯说了不一刻钟的话,他就气呼呼下了楼,还,还骂大伯来着。大伯一直没理他,他气得……拆了楼,大伯被他逼得没法子,只得下了楼。后来爹就在大伯跟前跪着……大伯没理他,走了,爹就一直跪着。后来天亮了,大伯没法子,叫了爹去了竹林里谈话。爹红着眼圈出来,骑了马就走,大伯叫我赶紧跟上……我才跟了回来的。”铎郎哑着嗓子说道。

“一路上,爹快马加鞭……儿子突然明白了大伯的意思,恐怕爹是怨上了祖翁啊……”铎郎低声说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分家(中)

听了儿子的话,嫤娘闭了闭,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所谓“娶妻娶贤”、“家和万事兴”、“兄弟,其利断金”等俗语,其实讲的都是同一个道理。在一个大家庭里,倘若家里人各有想法,这劲儿就没办法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抗敌;反而还会起反作用,变成窝里反。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田骏的牺牲与隐忍,才成全了田重进与田骁挣战功的可能。但不这代表田重进与田骁都认为这是田骏理所当然应该做的。

而如今,家主为避免在立储的问题上,又要再一次牺牲田骏……与田骏兄弟情深的田骁怎么可能答应!

可是……

做为田骁的枕边人,嫤娘还是很了解他的。

其实从铎郎所描述的,兄弟会面的情形来看,田骁并没能奈何得了田骏,甚至没能说服田骏——要是他真说服了田骏,又怎会杀回府中,宁愿与父亲田重进对峙?

再说了,储君之争……影响的可是田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哪!还有什么办法能比田重进的壮士断腕更有用?

所以说,这恐怕才是田骁真正的心头之痛!

这亦是铎郎不愿意让她留在外头的原因——这孩子太精,也太洞悉人情了!现在田府已经因为田骏与长清郡主的事而变得一团乱了,呆会子甚至很有可能会上演父子全武行,倘若嫤娘在场,少不得要上前去劝……说不定又会变成她与田骁之间的矛盾?

嫤娘呆呆地看着儿子,哽咽道,“我的铎郎……你是个好孩子。既是你一片苦心,娘听你的,就呆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

铎郎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会子你祖翁还没下朝,不过兴许呆会子就到了……你先赶紧去你婆婆屋里,带珍宝儿去看看舒郎,要是你爹爹在那边闹了起来……你便请你婆婆去看顾舒郎与珍宝儿,无论如何,定要稳住你爹……”嫤娘低声嘱咐道。

铎郎连忙说道,“儿子明白!儿子这就去……”

“等等!”

嫤娘叫住了铎郎,又道,“记着,无论如何也万万不能让你爹和祖翁兵刃相见!你想个法子……就说,就说我身子不爽快,叫你爹快快回来见我一面。我定有法子劝住他……”

铎郎点点头,匆匆去了。

嫤娘无力地跌坐在炕,满心的疲惫。

外头的仆妇们似乎也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儿,满府满院子都是静悄悄的,众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甚至还刻意放轻了脚步、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而这一等,一直等到天擦黑,院子外头才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以及珍宝儿奶声奶气喊爹爹的声音、还有仆妇侍女们整齐地呼唤郎君与问安的声音。

只见布帘子一摔,珍宝儿的笑声率先响了起来,“娘娘!你快猜猜……是不是爹爹回来了?”

嫤娘抬眼看去,果然看到田骁怀里抱着珍宝儿,铎郎在后头跟着,除了珍宝儿依旧活泼天真之外,父子俩面上皆犹有泪痕。

见母亲不似平常那样一见自己就笑,也没有起身迎接爹爹、哥哥和自己,的珍宝儿立刻就放轻了声音,疑惑地问道,“娘娘,你做什么?是不是不舒服?”

田骁将女儿放在炕,然后无力地也跌坐在炕床边沿。

珍宝儿快速爬到了嫤娘身边,捧住了母亲的脸,用自己嫩的唇儿去触母亲的脸,还说道,“珍宝儿么么,疼疼飞!娘娘……你还疼吗?”

嫤娘含泪道,“娘娘不疼了,多谢珍宝儿。”

珍宝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不管娘娘哪儿疼,只要她么么吗几下就好了,怎么这一次……虽然她么么了娘娘以后,娘娘也说不疼了。可娘娘面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还在疼疼啊!

“娘娘……”

珍宝儿用糯糯的声音喊着母亲。

嫤娘努力朝女儿笑笑,却吩咐铎郎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带妹妹过去用饭。我等你们爹沐浴了更了衣再一块儿吃。”

珍宝儿不愿离开爹爹,却被哥哥哄着抱了出去。

嫤娘这才啜泣了一声,下了炕床趿了鞋,先去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冰片糖水,然后自顾自地走进了内室。

田骁呆了半晌,将杯中的糖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杯子顿在炕桌上,这才跟进了内室。

嫤娘也不理他,径自去大衣橱里找出了他的衣裳,去了小浴室。

田骁叹了一口气,又追去了小浴室。

此时已到冬月月尾,马上就要腊月了,汴京的冬天一向是极寒湿的,而浴室里又摆着盛满了热水的浴桶,雾汽氤氲,妻子只顾着在一旁忙碌也不理他……

他知道,妻子可能生了他的气。

但这一次,田骁是真伤心。他根本就没有力气向她解释他的急怒攻心……

嫤娘不说话,忙完了一边的事,就过来伸长了手,替他解衣。

田骁就着妻子的服侍,除了衣,然后又爬进了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