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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474)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说着,她亲手沏了一盅茶,递给了婆母。

田夫人哆哆嗦嗦地接过了茶盅,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又喘了几口气,这才稳住了心神。

说到底,田夫人才是田氏一门的主心骨。

只是因为这几年袁氏去世,她才不得不留守老宅,专心照顾舒郎的。

田夫人静坐沉思了一会儿,又深呼吸一口气,拍板道,“……让叡郎和殷郎调个个儿!过几日,教殷郎护送你去瀼州。铎郎留在汴京和他外祖母过年,过完年铎郎也去。至于叡郎,叡郎倒比殷郎还要可靠些……到时候,就让叡郎带着叙郎跟在你公爹身边。”

嫤娘细想,果然觉得这样安排更好。

田骁战功再甚,总归是二房;田家的基业,田重进挣下的军功……将来总是落到大房田骏的身上,那大房岂可没有接班人?退一万步讲,要是田殷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至少大房还有个田叡……

想到这儿,嫤娘不由得点了点头。

田夫人又道,“嫤娘,那殷郎……我可就交给你和二郎了!求你也看在你先大嫂子的份上,好生管教殷郎……”说到这儿,田夫人不由得有些哽咽了起来。

嫤娘劝道,“您放心,我必定待殷郎视若己出……且殷郎也不是小孩子了,等他跟着我们上了战场,再历练一番,很多事儿,他自然而然地就懂了。”

“但愿如此!”田夫人长叹道。

嫤娘见婆母知晓了此事又做出了安排,便知婆母心中已有了防备。当下,她就长松了一口气,告辞往自己的歇竹院走去。

只是,在花园里的时候,她却看到了跟在长清郡主身旁,那位据说被剃了头又戴了一顶假发的美貌侍女……

那侍女名叫玉月,见了嫤娘,连忙向嫤娘请安。

那日长清郡主被田骏喝斥……也不知怎的,脾气火爆的长清郡主居然没有发作。她也没听田骏的话,自个儿回郡主府去住;当然,田骏也不许她踏进倚松院一步。所以,长清郡主只得住在倚松院隔壁的如意坊里,每天争着要赶在嫤娘之前,去向田夫人晨昏定省。

嫤娘见玉月貌美,不由得多看了玉月两眼,隐隐有些担心。她知道,长清郡主性子火爆,却能沉得住气……多半与这个美貌的侍女有关。

不动声色地和那玉月说了几句话之后,嫤娘这才带着红豆回了歇竹院。

如今田骏回归以后,仍住在从前的倚松院里。叙郎因为年纪还小,便仍然还跟着父亲一块儿住在倚松院。

而殷郎、叡郎和铎郎因为年纪渐长,就被嫤娘挪到了旁边的独门小院里。又因为知道了殷郎的心事,所以嫤娘特意把殷郎的院子给安排在叡郎和铎郎的院子中间,这样,无论殷郎出个门要往哪边走,叡郎与铎郎的人都能知道。

只是,这么防……

也不知防不防得住。

第四百四十三章千里帷幄(二十四)

当天夜里,嫤娘喊了儿子过来用饭,一是将他婆婆(田夫人)的决定告知了铎郎,二是嘱咐他,她走了以后可要好生看护妹妹,多去陪陪外祖母等等。

铎郎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好!早些让跟着娘去了瀼州,更好!”铎郎一边说,一边从烧鸡上撕了条鸡腿下来,嘴里刚咬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了妹妹,连忙又将鸡腿递到了珍宝儿的嘴边。

如今珍宝儿正在学用筷子挟菜,见哥哥递了个鸡腿过来,便凑过去咬了一口……跟着就有些不耐烦了,嫌她哥哥拿着鸡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便嘟着嘴儿喊了声,“哥哥!哥哥……”

铎郎笑笑,鸡腿拿回来自己吃,却想起母亲还没吃,连忙先把被自己和妹妹各咬了一口的鸡腿放下,又撕下那烧鸡的另外一条鸡腿,堆在母亲的碗里。

可嫤娘的注意力却被铎郎的话给吸引住了。

她用筷子将儿子堆在自己碗里的鸡腿挟起,堆回铎郎的碗里,又问,“怎么就说殷郎跟了我去,更好?”

铎郎看了妹妹一眼,没说话。

看着才十一二岁的儿子,说话行事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既周全又滴水不漏的,嫤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有些隐隐自豪。

当下,嫤娘也就不再当着珍宝儿的面说这些了。

等母子三人用完了饭,嫤娘让乳母抱了珍宝儿下去净手换衣裳,铎郎才抓紧时间告诉母亲道,“原来是住在山上,又借着给大孃孃守孝的名义,纵使有些失态,咱们自己人不说,就是外头的人偶尔看到了,也只说是心伤大孃孃的离世。可从山上下来以后,就有些不像话了……”

说着,铎郎压低了声音,“白日里倒还好,大伙儿都去了外院,读书布阵练身手,时间也过得快。就是到了夜里……如今我和二哥,夜里都不敢睡囫囵觉!不但要敲打身边的伴当,就是我们身边的伴当和小厮们,也要分成几班,紧盯着的院子……”

听到这儿,嫤娘心里突突跳了起来,失声说道,“……难道殷郎他,做了什么失格的事?”

铎郎道,“前天夜里,他要去如意坊……”

嫤娘被吓了一跳!

“幸好身边的伴当警觉,一觉察到不对,立刻就使了人去告诉二哥,后来二哥赶了过去,给劝了回来。昨儿夜里,又是半夜想溜出去……幸好我和二哥已有了准备。后来,我索性偷了几埕酒,我们仨在的院子里喝了酒,直把灌醉了,大伙儿这才睡了个安稳觉。”

嫤娘瞪着儿子,“你偷你爹的琼浆酿了?偷拿了几埕?”

铎郎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也就拿了五埕。”

“喝酒伤身!且你们几个,年纪还小,怎么喝得琼浆酿!”嫤娘嗔怪道,“明儿我让人去庄子上拿些果酒回来,以及从杭州府那边收来的黄酒……这些酒,既不醉人又不伤身,平时只喝一两杯倒也使得……”

“娘!只让喝一两杯,那岂不成了壮胆的蠢物?”铎郎笑道,“还不如就拿了大厨房里炒菜用的料酒,胡乱灌两口下去,反正灌醉了,不让他干蠢事就是了……”

嫤娘一噎,白了儿子一眼。

可她却长长以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殷郎对长清郡主的执念这样深……

殷郎年少又涉世不深,长清郡主是他接触过的,唯一适龄的年轻小娘子;而出于殷郎的角度,他所看到的,只是长清郡主受了委屈的一面。从小就被袁氏牢牢护在羽翼之下的田殷,他到底知不知道长清郡主嫁给他父亲背后的真正原因?

如今魏王被废,魏王一系除了长清郡主之外,几乎全部都被连根拨起,包括魏王妃的娘家张氏满门……

也就是说,魏王一脉,大约除了长清郡主一人之外,几乎全军覆灭了!

这大约也就是,为什么长清郡主受了田骏的奚落之后,一反目中无人、火爆跋扈的作态,反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最后楚楚可怜的“寄身”于田府。

明眼人都看得出,长清郡主此举,就是在向田家示弱。

其实,在长清郡主示弱的背后,根本就隐藏着让人心知肚明的目的——田家作为魏王府的姻亲,居然能在官家的清算之下,不但没受到半分牵连,且家主田重进还被封了候……

所以长清郡主的目的很明显——她想要魏王起复。

如果田殷能看穿这一点,恐怕田家上下都不用担心了。可问题就是……被懵懂情感蒙蔽了思考的田殷,他真的看得穿长清郡主的用意?

嫤娘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从目前来看,似乎田殷的感情还是单方面的?因为长清郡主还在一门心思地在田夫人跟前,与嫤娘争宠,包括从倚松院里传过来的种种小道消息儿来看,长清郡主还是很努力地想在田府里立稳脚跟,并且急切地想向田骏邀宠。

这似乎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所以,这确实如铎郎所言,若殷郎能早一日跟着自己去了瀼州,说不定还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