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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481)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而众人见了嫤娘,俱是一怔。

尤其是那几个从未见过田少夫人的武将,心中都犯起了嘀咕——这位少夫人如此美丽年少,恐怕不是田将军的发妻,别是妾侍罢?

田骁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已的妻子。

嫤娘笑盈盈地上前招待几位来客。

原来那领了兵部调令,前来瀼州报道的几人,一名江谦,一名荆嗣,一名尤应,一名李仁德。

这四人之中,以江谦军职最高年纪最轻,年不过三十而为牙将;而荆嗣祖上是胡人,他先是在义社十兄弟之一的李继勋手下任职,后来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之后,荆嗣便被兵部调到了天武军任校官,行教头之事。

尤应与李仁德年纪偏长,却胜在经验丰富。

嫤娘不慌不忙,热情而又大方的宴客。

——她本是大家闺秀,出自书香世家,自有一股从骨子透出来的文雅秀气;可她也在瀼州呆了近十年,对于边将们粗鲁俗鄙的个性又十分了解。

当下,尽管她语笑宴宴的,却也努力调大声量,又尽可能用大白话来招呼这几个宾客,还殷勤劝酒。席间,当说起那几个来客家乡的风土人情与特产时,她也能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能说出些这几年众人家乡的一些变化什么的。

这下子,那些人看向嫤娘的目光彻底不同了。

就光少夫人的这份见识,这份胸襟……他们几个大男人都比不上,还胡乱猜人家是填什么房、妾什么侍啊!

当下,那几人便收起了轻视之心,不但言语之间多用敬语,且举止行为也斯文秀气了许多……田骁见了,暗暗好笑,却也为妻子感到高兴,不禁朝她投去了肯定和赞赏的眼神。

嫤娘得了夫君的暗示,更是心下大定。

接下来,她更是谈笑风生,对待众人极亲切,且言辞又诙谐,简直令人如沐春风。

酒过三巡,嫤娘再抬眼看向田骁时,他已经朝她投来了暗许的眼神。

嫤娘心知到了自己离去的时候了。毕竟席间都是须眉男儿,她一介女眷在场,会让众人感觉到不自在。于是,劝了几回酒之后,她便借故离了前院,好让众人喝个尽兴。

第四百五十二章巾帼烹茶点将谈(上)

约摸过了个把时辰,田骁才领着殷郎从前院回来了。

殷郎才又与嫤娘见礼。

嫤娘连忙拉着殷郎,细细问了一大通……在军营里可还习惯?夜里睡得好不好?可曾吃得饱穿得暖?有没有人为难你?跟着你叔叔练武,累不累苦不苦?

田骁含着妻子与侄儿的互动。

自袁氏去世以后,田殷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女性长辈温柔又细致的问候,再加上婶娘又是看着他长大的……

被嫤娘这么一问,年轻的小儿郎顿时红了眼圈。

一旁的田骁顿时黑了脸,拍桌子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心眼儿跟娘们儿似的,只有针眼儿大,那也就罢了!怎么眼窝子还和娘们儿一样?快把你的马尿给我统统吞了!”

嫤娘白了田骁一眼。

殷郎死命的忍,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嫤娘拉着殷郎往外走,还说道,“走,孃孃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你跟着你叔叔吃了酒,想必这会子也有些酒劲上头,不如回屋里去歇着去……”

说着,她便带殷郎去了隔壁的独门小院,路上又劝,“……你叔叔也是为了你好,在自家人面前,怎么样都好。可要是到了外人面前,还得把架子给端起来!你瞧瞧,今儿孃孃出去跟着你们宴客,也是要好生倒饬一番,不光只是打扮了,就是说话行事,也得和平时不一般……”

殷郎已经镇定了下来,闻言,先是朝着嫤娘深深一鞠躬,才答道,“孃孃,我晓叔父和婶子都是为了我好,才把我当成和铎郎一般的教养……婶子放心,我定不负众望……纵使成不了像祖翁和爹爹、叔叔这样的人物,也会努力不要偏差叡郎和铎郎太多的……”

听了这话,嫤娘吃了一惊!

她怔怔地看着年前的少年郎,突然就觉得……有些心酸。

殷郎何其聪慧!

他根本就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与职责所在,却苦于活在袁氏的母爱之中,还被拘在汴京方寸之地。俗话都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可殷郎的命运,却反其道而行之!

明明就是鸿鹄雄鹰之流,却被困在牢笼之中……

而家里人,或多或少还要怪他目光短浅,见识少!

嫤娘一下子就红了眼圈。

她拿帕子捂住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中难受的感觉,和声说道,“……如今已经出来了,又有你叔父看着……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别怕给家里捅娄子,横竖也有你叔父在后头给你收拾!这一回,咱们不闯荡点儿名堂出来,那就不回去了!”

其实嫤娘这话,也是一半儿真心、一半儿试探的。

按着从前她和婆母田夫人的心思,北伐事了之后,怎么说也要让殷郎在瀼州呆上个三五年的……至少也要等他懂了事,一来他得有独挡一面的本事;二来能把长清郡主的事儿放到一旁,坦然谈婚论嫁的时候,才能让他回京。

所以嫤娘此时略一提起,也是在试探着告诉殷郎……这回他既然已经离了京,那么回京探亲是可以的,想要长居的话……那就得到了功名再回。

不料殷郎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呆……

待回过神来,他立刻朝着嫤娘又深深地行了个揖礼,“侄儿多谢叔父婶子教导之恩!我定会夙夜匪懈,仔细用功……方不误了叔父婶子的用心!”

见殷郎懂事,嫤娘终于放下了心。

又好生安慰了殷郎几句,她这才离了小院,回到了自己住的正院。

田骁已经更了衣,此刻捧着本书,靠在榻上看。

嫤娘进了屋,也去屏风后换了身家常衣裳,这才走了出来,埋怨他道,“……你明明晓得殷郎的景况——先大嫂子明明就是把他当成女孩子来养,你却拿了当初教养铎郎的那一套来对他……这合适么?比我还高一头的少年郎,险些被你吓出了眼泪……”

田骁懒洋洋地说道,“就因为这样,我才要唱白脸扮恶人……不然哪里轮到你来当慈母?老实讲,殷郎就是太受宠了……哪像当年的,三四岁大就被爹娘扔在汴京,那时候,咱家的下人可不比现在……那会儿是真有奴大欺主的下践人,最后还不是被尚在稚龄的一个一个的清算掉?”

嫤娘一怔。

仔细想来,却又觉得他说的话十分在理。

方才在外头吃多了两杯酒,只觉得有些口渴。嫤娘便又走到案前,从培着炭火的小泥炉上提起了小铜壶,亲手沏了两杯清茶,又端到了窗下。

他一杯,她一杯。

田骁笑着放下书,接过茶来,慢慢地啜饮。

“今儿那个……江谦,怎么以前并没有听过这号人物?”嫤娘也捧着杯子啜了一口茶,问道,“我瞧着今儿这几个人里,唯独他最后生,可品阶却最高,还盖过了荆嗣,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田骁想想,问道,“你还记得孙全兴么?”

孙全兴?

嫤娘怎么不记得孙全兴!

田骁驻守的瀼州,防的就是交趾国。

那交趾国先前也是四分八裂的……后来被丁家父子丁部领与丁琏给平定了,这才建了国,丁部领还称了王。

只是,这丁部领在平之时,恐遭大宋侵扰,故向大宋称臣。而一旦平定了交趾国内之后,丁部领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三不五时地纵容所属军下来冒犯大宋国境。

田骁一见苗头不对,且正好当时交趾国主丁部领与其长子丁琏因立储之事产生了矛盾。田骁一不作二不休,命心腹死士潜入交趾国都华闾城,刺杀丁部领。田骁之举,在于揽浑交趾国皇亲国戚之间的浑水,以让交趾人无暇犯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