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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485)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嫤娘花了些时间习惯军营里的生活,跟着就开始了办公。

她聪明,眼界又宽广,十数年管理后宅和田家产业的经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十几个文书加在一块儿,也不如她博闻强识。很快,军营中与她有直接交往的人们就接受了她,并且心服口服。

正月十五,京里田府派了快马过来,将一个大包袱交与嫤娘。

夜里等田骁也忙完了,这才挑了个灯笼过来寻嫤娘;嫤娘今年是头一回在军营里吃大锅煮的汤圆……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她其实也吃不惯既无馅又无味的汤圆,只是害怕田骁夜里肚饿,便让人放了一匙糖粉在汤里,勉强做成一份甜汤圆罢了。

待田骁吃完了甜汤圆,夫妻俩这才在营帐里掌着灯、将那大包袱打开来看。

——包袱里放着男女式的细棉中衣,男式的四套女式的两套,男女绫袜共三十双,还有细心被裁成了五指宽、还被仔细缝好的白绫布条,瞧着像是用来当绷带用的。跟着还有十几个套了塞嘴儿的小瓷瓶,分别都用纸条写好了药品又贴在了瓶身上。

最后还有几个信封,瞧信封上的字句,分别像是田夫人、夏大夫人和珍宝儿写来的。

嫤娘与田骁对视一笑,田骁拿过信封,拆开拿出信纸细看;嫤娘则去收拾包袱里的那些东西——这些衣物绫袜,看着不是什么稀罕物,可衣料柔软针脚细密……不消说,正是她母亲夏大夫人的手笔,应该是照着田骁、殷郎和她来做的。而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品,应该田夫人为她们准备的……

田骁突然一笑,将手里的信纸递了给她。

嫤娘接过一看,顿时也笑了起来。

原来那纸歪歪斜斜地写着几大大字,“爹爹、娘娘,你们早日回来,宝儿要去青髻山摘杏花,祝安好。”信封里还塞了几片嫩绿的叶子,仔细一看,那竟是个枝桠。

其实枝桠上的叶子就是寻常的茶花树,田府花房里就有的。可那细细的枝桠上,生着两片半个巴掌大的绿叶,一大一小,枝桠的顶端另生有两片小些的叶子,也是一片稍大些,一片更嫩小一些……

信,定是珍宝儿写的,绝不会错。

她捎了个枝桠过来……其实小姑娘的心思也很好猜。

珍宝儿年纪尚小,连写字也还没练好,更不用说女红厨艺了。目前,向父母表达意愿,大约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所以她选择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摘下象征一家四口的叶片,来表达她心里最渴望的事——合家团圆。

再看看信纸上的那字迹,虽然显得十分稚气,但笔劲透纸、字体娟秀……已经隐约可见著书之人腕劲浑厚、胸含大气了。

也不知怎么的,嫤娘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淌。

田骁也半天没说话。

半晌,他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妻子揽进了怀中。

嫤娘窝在他怀里,呜咽了半日才平复了情绪。

接着,她抹去了眼泪,又细心地将京中众人捎来的东西一一收好,还捡出了属于殷郎的那一份衣物鞋袜等,教田骁捎去给殷郎。

因在瀼州军营之中,嫤娘也不好直接住进田骁的营帐,所以这会子跟着亲卫团在帅帐旁搭了个帐篷与众武嬷嬷先暂时住了。只等着将来大军开拔了,恐怕她才会直接住进帅帐去。所以今天夜里,田骁还是要回帅帐去住下的。

见妻子开始要赶人了,田骁连忙又拿了一卷绘了山川河流的地图出来,教嫤娘辨认。

——说起来,嫤娘管家算帐虽然很厉害,却唯独不大懂得行军打仗的事儿。但她也知道,自己多懂一点儿,就能让田骁松快一些……

所以说,尽管她认那地图认得有些磕磕绊绊的,但还是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听田骁讲解。

我在想,如果我参加书旗直播的话,你们会有兴趣看嘛?托腮……

第四百五十七章大军开拔

正月二十一,皇帝密旨,号令群臣北征辽国。

隔了一日,田骁便接了京中急报,又得了圣旨,便按之前已经演练过的,分派人马,令家将与副将等守好瀼州城。

隔了三日,他拿出军饷先犒赏三军,又命人抬出三畜祭拜天地,激励了一番将士之后,这才下令,大军开!

一时间,三万儿郎整装出发。

田骁命荆嗣带着殷郎为先锋郎将,率三千兵马急行开道;又命副都指挥使江谦率领五千人马押着辎重粮草等押后,他则率领大军居中,朝着定州而去。

嫤娘跟随田骁呆在主力军中,原本亲卫团也可以骑马的。但她想了想,觉得既然是长途跋涉了,她又还管着那么多的军中杂务,所以还是应该要保持体力才对……所以她要求坐上战车,这也正中田骁下怀,便命人用棉被厚厚地铺在战车里,让嫤娘坐在上面。

嫤娘穿着亲卫军装,戴着宽沿军帽,和一个武嬷嬷窝在战车里,抱着帐本看。

在颠簸得十分厉害的战车里看帐本,其实时间一久……头也晕眼也花的,但嫤娘也不以为意。头晕了眼花了她就闭上眼睛小寐一会儿,歇歇好了,就拿起帐本继续看。

一日急行军到了天黑时分,前头荆嗣与殷郎已经选好了宿营之地。待大军一到,伙头军开始埋锅造饭,其余兵士们便开始安营扎寨。

不多时,营地里飘满了饭菜香。

嫤娘早年跟随田骁去过南北之地,她深知瀼州子弟兵一向骁勇,但瀼州与定州相隔近千里,旁的不说,就光这千里奔波之苦,又还是急行军……这足以摧垮强兵之躯。更不用说,瀼州气候失热、而定州天气干冷了。

所以嫤娘最担心的,就是兵将们会身体不适,水土不服。

万一将士们还没有定州就已经病倒了,那么田骁带着一群病重的将士,就算去了定州又怎么样?不过是拖累罢了!

所以一到安营地,她最着急的,就是先命随军的军医们去一一查看兵士们的情况,看看是否有不妥。

然后她则亲自去过问军中大小将领是否有不适,最后又命人取出了事先造好的、专治水土不服的成药丸,教伙头军们做完饭后再烧锅开水,将那成药丸化在水中,让瀼州儿郎们每人都必饮一碗。

等她忙完这一切,这才回了帅帐,田骁正得了急报,便命众将来听。

嫤娘也听了一耳朵,原来是公爹田重进传来的消息——官家亲封田重进为步军都指挥使兼静难节度使,西上阁门使袁继忠为都监,谭延美为部将,日前大军已开拔,不日就要抵达定州。

根据先锋荆嗣与田殷踩回的路线,又计算了今日行军路线,最后田骁与部将们决定,明日加行四十里路……一定要确保赶在田重进大军抵达定州之前,瀼州大军也必须赶到!

待诸事议定,亲兵端了盛着如墨汁一般的汤水的瓦罐进来,说奉副仪将之命,军中上下……包括大将军也要饮上一碗。

众人都有些诧异。

副仪将是嫤娘的假称。

此时军中虽无女眷不可随军的铁律,可主将携女眷出征,说出去确实不怎么好听。所以田骁封了她个“副仪将”的虚名,旁人听了,自然知道副仪将便是三军主母。

嫤娘就是再大方,可帅帐里熙熙攘攘地挤着三四十个大汉,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便先一步避开了。

田骁只看了一眼陶罐里的墨黑药汁,便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是些去湿除热的药汁罢了,你们主母怕尔等水土不服呢,诸位,请罢!”

说着,他率先接过了亲兵递过来的汤碗,将碗中盛着的药汁一饮而尽。

众将面面相觑,也跟着都饮了药汤。

见已无事,田骁便命众将退下,好好休息。

荆嗣是个粗人,讲话也不懂得收敛与低声……待众将离了帅帐,嫤娘才从后头转了出来,还不曾开口说话的时候,便听到荆嗣对田殷说道,“你这婶娘……可真是……好一个巾帼主母啊!我老荆南征北战数十年,也不曾见过这样……把将士们当成儿子养的主母!好,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