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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99)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夏家女眷们这才慢慢地止住了悲声,转为说起了吉祥恭贺的话儿。

袁氏连忙让人掏了事先准备好的,装了喜庆银锞子的精致荷包,一一派发给夏家的媳妇子们;然后又说了好一番宽慰夏老安人和夏大夫人的话。

不知不觉的,守在外院门口的礼乐班子已经奏了三回催妆曲,新娘子是时间出门了。

夏大夫人含泪朝女儿走了过来,先是小心地替女儿放下了钩在凤冠两边的珍珠流苏,然后又替女儿整了整衣服。

“……尔出嫁之后,须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夏大夫人哽咽着说道。

嫤娘含泪轻轻地应了一声“喏”。

这话,本应是嫤娘的父亲所说。

可她的父亲却……

因此夏大夫人心中简直心如刀割。

但她还是再一次伸出了颤抖的手,替女儿理了理身上的花冠和披帛,哽咽地说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嫤娘哭得不能自已。

她退后了一步,在小红和春兰的掺扶之下,朝着母亲跪了下来,却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大夫人咬着手帕死命地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嫤娘端端正正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以后,含泪起身;又走到了夏老安人的面前,慢慢地跪了下来。

“嫤娘拜别老安人。”说着,嫤娘又端端正正地给夏老安人磕了三个头。

夏老安人捶胸泣道:“……这是要剜我的心肝啊!”

夏二夫人连忙上前来劝,那边夏三夫人也去劝夏大夫人……

好不容易安抚了夏家众长辈,小红和春兰扶住了嫤娘,袁氏领着田家的媳妇们护在周围,浩浩荡荡的女眷队伍朝着二门外走去。

夏嫤娘有些恍惚。

她……

她要成亲了?要嫁给田骁了?

以后,她会和他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她情不自禁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既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

第八十九章拜堂

嫤娘坐在八抬花轿之中,有些茫然。

她被夏翠娘抓伤的背部火辣辣的,还隐隐作痛,脸上那块破损了皮的地方也有些。这一切,都提醒着她,方才在娘家闹出的那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过程那太惊悚太惊险,又太不可思议……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以至于花轿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达田府的,她都没反应过来。

花轿突然停了下来,礼乐班子奏起了震天响的喜乐。

大红帘布被人掀了起来,小红探进来半个身子,朝着嫤娘伸出了手。

嫤娘扶着小红,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大红花轿。

头顶上沉重的凤冠,身上厚重的吉服……令嫤娘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喜娘笑着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儿,这才递了条红绸子过来,了嫤娘的手里。

嫤娘浑浑噩噩地接过了红绸子,这才注意到田骁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红白相间的武官服饰,披戴着鲜亮的软甲,胸间系着一用大红绸扎的花,喜气洋洋。

透过流苏,嫤娘隐约看到了他面上的笑容,忍不住也是会心一笑。

先前的委屈与震惊被稍稍压下了心头。

嫤娘只觉得手中的红绸突然一动,抬眼望去,长身玉立的田骁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侧过了身子准备抬脚。

她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提醒她:我要起步了,你跟着,莫要摔倒了。

嫤娘莫名就有些脸热。

她用力地转紧了大红绸布。

田骁牵着她,慢慢朝里走去。

今日田府娶亲,大约也宴请了乡邻与亲友过来,嫤娘听到身旁有无数小儿拍手笑道,“……田二郎,田二郎!娶了媳妇屋里藏!先开枝,后散叶,三年就能抱上俩!”

嫤娘瞬间被羞得满面通红。

田骁突然站定了身子。

“去去去!”他朝着孩童们笑骂了一声,然后从随身侍卫手里捧着的小簸箕里抓了一把铜钱,往外头一撒!

孩童们疯笑着抢钱去了。

田骁用红绸牵着夏嫤娘,朝着前院继续走去。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也在喜娘和小红的搀扶之下,嫤娘随着他慢慢走近了喜堂。

喜堂之上,济济满堂。

就连瀼州刺史田重进也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此时正与田夫人一起,盛妆端坐高堂。

田骁领着嫤娘在喜堂门口站定,礼乐班子的人在班主的指挥下,热热闹闹地再一次吹打起欢快喜庆的吉乐来。

唱礼官用抑扬顿挫的调子大声喊道:“新人到……”

随着唱礼官的声音像吟乐一样响起,田骁牵着手里的红绸,小心翼翼地引着嫤娘跨进了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嫤娘顶着厚重的凤冠,被喜娘搀扶着,晕头转向地转过来拜了几下,又转过去拜了几下……

恍惚中,她只看到未来的公爹也穿了一身崭新的官服,下巴上还留着一络;而田夫人也穿戴起了正式的诰命服饰,喜气洋洋地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那些坐在喜堂雅座上观礼的贵客们,嫤娘觉得他们可能都是公爹田重进的同僚,大多数人可能都是手握一方兵权的将军;以至于……堂上众人虽然都穿着便服,却个个都是积威深重的,而且还乌鸦鸦地坐了一大片,让人莫名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而在稍远一点观礼位置上坐着的,都是些年轻的少年郎君,看着像是田家世交或者好友什么的;隔着从头冠垂下来的密集珠帘,嫤娘似乎还隐约看到了王家的几位表兄似乎也在观礼台上。

而喜堂设在前院的正堂之中。

依礼,后院女眷是不能前院的。

只是今儿是田骁娶亲,所以贵妇人们也能远远地站在堂下看上一眼;而喜堂之上的正经女眷,就只有田夫人和夏嫤娘了。

于是,当唱礼官唱喏了一声“礼成”之后,基本上田骁和嫤娘的婚事已经走完了最终程序,他成了她的夫,而她,也成了他的妻。

田骁站在一旁,待喜娘将嫤娘扶起身后,傻笑着牵了红绸子,又引着她慢慢地朝后院走去。

嫤娘有些晕晕沉沉的。

这……

这就礼成了?

从现在起,他是她的夫,而她,也成了他的妻?

她浑浑噩噩地跟着他朝后院走。

其实准确说来,田府是将门父子三将军……

但公爹田重进的前三代祖先都是白衣,是靠着他自己积攒军功,才官至瀼州刺史的;也就是说,田府靠的是现攒的军功,并无祖宗传下来的家风,规矩和传承。

所以田府的院子看着虽大些,却并不像夏府那样精致,甚至院落中有很多地方都挺简陋的。当然了,这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当家主母田夫人长年随夫驻守瀼州,不在京中田府经营管理的缘故。

从正门到前院,从前院到喜堂,从喜堂到后院,再走到田骁住的小院子……可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而嫤娘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小。

遇剌,出嫁……可以说,她前十七年中能经历到的最最凶险和最最重要的事,竟在一日之间全撞上了。

此时,头上沉厚的凤冠,身上厚重的吉服披戴,背部肌肤的痒痛感……种种感觉都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她不由得微微地喘起了气。

田骁似有感应。

他有意放慢了脚步。

但对嫤娘来说,她却恨不得马上就到了,也好坐下来一二。

一个不留神,她心里一急,脚下的步子也急切了些,头上的凤冠就“砰”的一下,就砸在了田骁的软甲之上。

惊得嫤娘立时停顿了下来。

田骁转过头,好笑地看着她。

嫤娘已经垂下了头。

透过隐约的珠帘,他看到她眼帘轻阖,樱唇微抿的模样。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