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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的野心(20)

不过,他还是努力忍住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安抚小情人惊惶失措的情绪才是!他在心底反复告诫着自己。

想起那个害元宵担心受怕,又胆敢暗中调查他的可恶家伙,凌东-起黑眸不悦地咒骂,「啧,可见狐狸就是狐狸,打扮得再怎么一表人才、人模人样,也改不了那种低劣邪恶的算计心机,幸好本大爷早有准备。」

骂归骂,他唇畔却露出一抹同样不怀好意的狡诈笑容。

「凌东?」看着他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支手机,元宵诧异,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对付那种道行尚浅的蠢狐狸,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语毕,凌东得意地按下手机上的快速键,电话拨打出去不过几秒就彼人接通,只听得他以散漫低沉的嗓音,懒洋洋地向电话那头的人问候,「好久不见啦陈大分局长,我是凌东,升宫之后过得挺好吧?又多了一堆手下供你使唤……嗟,我最近安分得很,哪有闯祸?只不过有件事要麻烦老头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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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总能掀起人们潜藏在记忆中最为黑暗的过去。

回忆如恶潮般从四面八方向凌东涌来,似真似幻的呼喊、咆哮与威胁,嘈杂的在他耳畔回绕,几欲刺穿了他的耳膜。

「不好了,东哥!大事不好了,弟兄们和邻镇的虎帮干起架来啦!」

虚虚实实的梦境中,凌东来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轻狂年少。

眼前,小弟黑仔急切的求援犹在耳际,负伤的身影却突然疾速向后方退去,紧接着,刺目的白光忽地扎痛他的双眼,他垂首望向自己的腕间,散发着森冷银光的手铐牢牢困住了他的自由,几名身着制服的员警交头接耳,全都一脸肃然地瞪视着他,他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年轻气盛的员警噙着一抹得意的笑来到他身前,平板无趣的棺材脸他还记得,是那个每回想逮他飚车,但总是远远被甩在后头的没用逊咖,此刻,对方的神情是激动中带着一种隐晦的兴奋。

这表情,他常在干架的对手脸上看见,或许,也常出现在他自己的脸上。

「说,是不是你干的?」那难得嚣张一回的年轻员警厉声喝道,重重一拍桌,震得桌上的纸杯溅起水花,凌东却只是满肚子不爽。

「谁晓得你在说什么鬼?」莫名其妙教人给抓来,就算有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要恼怒,更何况他出了名的火爆个性向来与「沉着冷静」这几个字无缘。

「你还想狡辩?干脆点,承认人是你杀的不就好了!」

「唉,可惜了那两个死者,才不过十八,九岁和你差不多大吧?就是年纪轻轻不学好,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谁?他们说谁死了?

什么事是他干的?他没有杀人,没有!

「怎么,你不敢看被自己杀死的人吗?」年轻员警们的恶笑冷冷传来。

「什么?我才没有……吓!」

他正想反驳自己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眼前却突然出现两张双目圆睁、皮肤死灰却沾满血迹的年轻脸孔。

那如铜铃般睁大的眼,彷佛极度不甘年少生命的殒落……

「吓!」

凌东被今夜这场混乱的恶梦给惊醒。

虽然时序早已入冬,可此刻他身上却满是被恶梦惊出的涔涔冷汗。

「该死,怎么又梦到这个了?」烦躁地拨乱了发,他嗤了声。

梦魇中,那两个死去的少年他都认识。

一个,是从前邻镇死对头虎帮的年轻帮主;另一个,则是跟了自己两年多的小弟石头。

当年,这两个人的死,对他来说震撼极深,也就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在前去与元宵见面的路上莫名其妙被捉入警局,还被一群早看他不顺眼又急于立功的年轻员警疲劳轰炸,甚至是威胁恫吓,可事发当时他人根本不在镇上,却又拉不下脸拿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因为就算他老实说了,这些早已认定他就是杀人凶手的员警,恐怕也没人会听得进去吧?

就在连着三天三夜的侦讯后,当时镇上警局的头头陈泰源警官出面了。

「放了他吧,人不是他杀的。」资深头儿都开口了,其他年轻员警也无话可说,只是仍有人不服。

「陈大,这家伙嫌疑最重,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人?」

「我已经调查过,两方人马斗殴的时候,这小子根本不在镇上,这卷影带就是证据。」

将「证物」放入播放器内,画面上显示的,是个年轻男子站在台北某间新开的知名卖场货架前,东挑西选地比较着手中几罐看似调味酱料的瓶子。

画面中年轻男子行迹鬼祟,一遇到其他主妇经过就装作若无其事地闲晃,还不时遮遮掩掩像是不想被人认出,可那动作身形、一身炫亮招摇的服装,怎么看都是眼前这个狂傲不羁的混混凌东!

「既然有不在场证明,干么不早点提出来?浪费大伙的时间!」瞪着卖场监视器拍摄到的画面与纪录时间,一群年轻员警全都丧气地叫出声。

「就算我说了,有人会信吗?」凌东这番话,倒是让众人尴尬得无言以对。

毕竟,谁会想到眼前这个专爱制造麻烦的问题人物,竟会千里迢迢从桃园龟山,跑到台北新开的知名大卖场,与一群婆婆妈妈的家庭主妇团为伍,还杵在调味酱料区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你没事去卖场干么?该不会是想抢劫家庭主妇吧?」

年轻员警白目的问题,只换来凌东恶狠狠的一瞪,登时吓得噤了口。

「干你屁事?」他恶声恶气地啐了声,以掩饰俊脸上微微泛起的窘意。

「喂,小子,你知道这次两帮人马聚众斗殴闹出人命,是为了什么吗?」临走前,他身后突然传来陈泰源的问话。

这个问题,让他微微迟滞了步伐。

踱步来到他身旁,陈泰源缓缓点起一根烟吸吐着,还不忘递了根烟给他,教年轻的凌东有些诧异,但仍是不客气地接过了。

「就为了抢一张撞球桌,一言不和打了起来,两条小命就这样没了。」嘴角露出抹不像笑容的笑,陈泰源说着说着,忽然正眼望向他。

「你说,值得吗?生命就这样潦草的结束,不后悔吗?」

这句话,重重敲进了凌东轻狂不羁的心,让他沉默了。

「看你不过才被抓进来两、三天,那个女孩就守在外头哭了两、三天,若是哪天你像那两个人一样这么随随便便的走了,你想那女孩会为你伤心难过多久?」陈泰源下巴朝外头抬了抬。

「你说什么……咦?汤圆,-怎么会在这儿?」瞪着眼巴巴守在警局外的熟悉身影,凌东讶然低呼。

「凌东!你没事了?他们调查清楚你是无辜的,愿意放你出来了吗?」见到他踏出警局,元宵犹带泪痕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可红通通的双眼证明了陈泰源之前的话。

「-一直守在这儿等我吗?」微哑着嗓子问,他觉得心头有某个地方被温暖触动了。

「你、你那天答应要煮新菜色给我试吃的!我一直等你,等了好久才听说你被带进这里……」像只可怜的小猫般呜咽,元宵这番话让他不舍。

过去,从来没有人如此在乎他。

从来没有--

因生意失败躲债而丢下他的双亲、视他如无物的寄养家庭父母,在凌东短短二十来年的生命中,从没有人像元宵这般在意他,愿意无条件等候他。

「抱歉,虽然有些迟了,不会我会补偿-的,这样好吗?」望着她为自己担忧的脸、关切的眼神,他扬起唇,感觉心头满是暖意地笑了。

然后,他紧紧、紧紧拥抱怀中娇小的人儿,也拥住了时至今日才恍然发觉的珍宝。

二十一岁那年,他参加了生平第一场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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