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坠落的大雪比速度是没有意义的。碰到这种状况,唯一的法子就是在厚厚雪层到来之前,跑出它们将要袭击的地方。
但是,在平常的天山可以做到这点,如今这个总也走不出去的天山呢?
白争流无法想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能做的,只是眼看梅映寒背着周六儿,运起轻功,行在自己眼前。自己则踩着木“鞋”,紧随其后。
白线更加靠近了,“隆隆”的动静近在耳边。白争流的心跳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梅映寒与漫天大雪融为一体的白色衣衫,成了他如今唯一能看得到的东西。
两人的武功摆在那里,如今有意提速,转眼之间,就奔出数百米。
可雪线遥遥无尽,难以从中逃离!
眼看塌落的厚雪近在咫尺,梅映寒锢住周六儿双腿的两只手紧紧绷起,手背浮起一片青筋。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非常冷静,判断:“不——如果这是为了让咱们被埋下而有的动静,往两边,是跑不出去的。”
白争流信任他的判断,闻言直接到:“梅兄,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梅映寒目光转向眼看已经来到两个人身前的积雪。
他道:“我们要从崩雪之上过去。”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他们都是当世武林难得的青年俊彦。哪怕一个背负着伤者,另一个脚下还踩着拖累的木“鞋”。于他们来说,轻功依然是如呼吸一般已经成为身体习惯的存在。
梅映寒:“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白兄,准备好了吗?”
白争流肃然:“好了!”
梅映寒:“好,我们走!”
这句话后,两人不再往边缘逃避,而是直接冲向厚若浪潮的雪层!
两人足尖点向雪地,而后像是轻灵的燕子一样飞跃到空中。墨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衬上他们身侧茫茫无尽的雪色,竟真的像是两只雪山之上的飞鸟。
刺骨的寒意扑在两人面上,数之不尽的雪粒拍打着两个人的皮肤。
白争流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色。大雪遮挡了他的目光,让他难以分辨方向。同时耳边的巨大动静震耳欲聋,让他无法分辨梅映寒的那边的声音,得知梅映寒身在何方——
天地之大,雪山之威下,好像只留了他一人……
不!
白争流神智清明。
他不知是从哪里来了灵感勇气。此时此刻,竟然抽出了腰间的二十八将。
刀客的想法非常简单:“说到底,这场雪崩也仅仅是雪山惊魂事的一种体现形式,照旧在此地怨鬼的掌控之下。既然如此,我便能斩!”
斩开这茫茫大雪!斩出一个清朗前路!
他双手扣住刀柄,刀锋之上的流光与飞卷的雪粒子融为一体。白争流足下踏雪,脚尖踩风,以刀刃向着铺天盖地压向自己的雪层落去——
他听到了二十八将嗡鸣的声音。
风雪从白争流眼前分开,消融在刀锋淌出的流光里。
光芒尽头,白争流看到了梅映寒的身影。
他的心情骤然变得明亮又笃定。白争流脚下又是一点,手上握紧长刀,向梅映寒所在之处追去!
梅兄!他在心头呼唤。我这就跟上了!
此时此刻,若有另一双眼睛望向空中的白争流,那他多半会看到一幕极为不可思议的场景。
大雪在青年脚下寸寸凝结,为白争流铺出一条通向梅映寒的长路,又在白争流离开之后消散,融入刀客身前身后其他飞卷的雪花之中。
白争流没有留意这等细节,他只觉得身上轻盈,丹田里像是有用之不尽的内力。这些内力支撑着他,让他顺利来到梅映寒身边不说,还让他在看出梅映寒状态略为不妙的时候果断收刀入鞘,又把梅映寒背上的周六儿接了过去。
茫茫大雪之下,他听不到梅映寒讲话的声音,只见对方惊愕又有忧心地看向自己。
白争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干系。紧接着,他面向前方,目光坚定,顺着自己前面斩出的道路继续前行!
直到离开这片苍茫大雪。
眼前清明、脚踏实地的瞬间,白争流的身体微微一晃——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
作者有话说:
小白,引气入体。
第77章 蛇羹
顺着那只手臂看过去,刀客正对上同伴的目光。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梅映寒的视线在白争流面孔上快速扫过……嗯?
天山大师兄意识到:“白兄,你无碍?”
白争流眨眼,感受片刻:“嗯,我现在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身体也挺暖和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经历了前面那些,自己不应该浑身乏力,或者干脆晕倒在地吗?
可事实上,白争流非但没有觉得难受,甚至感觉自己好极了。从上了雪山开始,他还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眼前这样舒服过。
至于刚刚的“身体微微一晃”,嗐,那不是之前一直在半空里,现在终于落在地面上,他不太适应脚踏实地的感觉嘛。
知道梅映寒不放心,白争流第一时间把自己这些感受详细地向梅映寒说明。
梅映寒听在耳中,愈是觉得奇怪。白争流见状,又补充:“唔,其实刚刚在雪里面我就发现了。丹田热融融的,好像现在的状态就是因为这个。”他皱着眉头,仔细思考要怎么表达,“一般来说,不应该是咱们消耗内力吗?可我竟然觉得,有很多‘内力’从外面朝我钻了过来。”
头一次碰到这种事的两个青年面面相觑。
眼看梅映寒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说明安心,反倒有愈加煎熬的姿态,白争流干脆一把抓住身前剑客的手。
“口说无凭。”他说,“我感觉这些从外面来的‘内力’是可以传递给你的,梅兄,你试试呢?”
顺着他的话音,果真有一股温暖、让人舒适的力量从两个人接触的手上淌过,进入梅映寒的身体、经脉。
伴随这样奇妙的感受,剑客拢起的眉毛一点点松开,道:“有点像——”
白争流与他想到了一处去,喃喃道:“钱大哥的簪子。”
是的。在这一瞬间,白争流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那股在刚刚帮助了自己、让他在风雪当中劈开前路,又让他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的力量,和从前在谭家庄与怨鬼孟娘子决战时,从钱贵簪子里涌出来的力量相差无几!
有了这份传递,不单单是白争流,梅映寒的身体也变得热乎起来。
“好了。”都是习武之人,梅映寒自然能知道这股力量是好东西。他反手捉住白争流手腕,打断对方给自己传递的动作,“既然不是坏处,纵然一时闹不明白,也是无妨。只是如今我身上没有纸笔,否则的话,还能问问杨将军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白争流想了想,道:“我前面用了二十八将,然后才有这种感觉。唔,杨将军应该还真能给咱们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