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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古代无限流(381)+番外

不过,还是那句话,死人与活人是不一样的。

“你们来了多久?”凌华没有直接道一句“无妨”,而是这样问两个青年。

白、梅胸膛仍然沉重,几乎是前辈话音刚刚落下,他们便开口:“八天。”

“八天……”凌华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前呢,我总在想。若是当了亡魂,也能和活着的时候一样。一刀子下去,对面儿的兵将便能倒在地上。这边的事,应该早就能结束了吧?

“可日子长了,我又慢慢觉得,和活着的时候不一样才是好事。当初那个拉住我的小兵,后来当了我的亲兵。他受过许多次大伤小伤了,最严重的一次,一根箭直接从他脖子穿了过去。要是活人,他还有几天命数?可他死了,”凌华说,“就只在被射中的那天晚上躺着不动,等到第二天,照就能活蹦乱跳。”

类似的话,白、梅曾经听郝掌柜说过一次。但前一次与现在,话音落入他们耳中,两人抱着的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自然,我不是说死人就不会再‘死’,”凌华又道,“你们这会儿担忧,应该也是知道这个。但要让一个死人没了声息,八天,还远远不够呢。”

随着这句话,压在白、梅心头的重石宛若被搬开一些,给两个青年留下喘息的余地。

凌华说:“你们若是不放心,到了明日,我把攻你们那边儿城墙的人都叫出来,让你们瞧瞧,不就结了?……充其量,就是高耀祖哄骗你们伤了他们。可他们不也伤了你们吗?都一样的,莫要太挂怀了。”

白、梅听出前辈话音里对自己的关怀。一时之间,心头半是动容,半是酸胀。

白争流自不必说。他是孤儿出身,杨六郎是他前面十几年人生中唯一一个长辈。等师父没了,他便觉得自此以后,自己便是孤身一人。谁能想到呢,去岁至今,自己身边忽而多出那么多会关切他、爱护他的前辈。

梅映寒则是带了另一重心思。又想到师祖,想到他在师父口中,与在杨师伯口中截然不同的样子。再有,就是凌将军与师祖的生死诀别。

死后也不能相见。

怀抱各自的心情,在前辈温和目光之中,两个青年低低应声。

凌华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目光之中,像是透过两个青年,看向另一个身影。

气氛转向和煦。再过片刻,白、梅整理好心情,记起另一个要点。

“前辈,”白争流叫,“敢问一句,到明日,你是什么打算?”

凌华微怔,回答:“自是继续攻城。”

话音落下,见白争流抿一抿唇。

凌华便意识到:“你有什么想法?不妨一说。”

当初二十八将迎敌,商议起战术,可从不会由某个人独断。

此前鬼境中唯有凌华一人,他倒是会和亲兵们商量,可亲兵们从前都是普通士卒,这会儿也很难让他们拿主意。慢慢的,凌华也就不再强求。

现在却不同了。杨将军、潘将军就在自己面前,又有两个一看便知其优秀的年轻后辈。凌华端正态度,预备先听听白、梅的判断。

便见眼前青年开口,告诉自己:“城中是由那高耀祖、郑虎说了算不错,可将军,郑虎用的是化名,下头的士卒们也多不知自己在和谁打仗的!”

凌华瞳仁猛然收缩。

梅映寒:“正是。我与争流在城中时,日日听那些士卒说起,‘不知援军什么时候回来’‘不知前来救援的会是哪位将军’,凌将军你亦在他们的期盼里。”

现在,轮到凌华的手开始颤抖。

白争流看出来了,心头不忍。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往下说。

“他们每日都骂‘姓郑的’残暴冷血、没有人性,希望傅家主君快些派人来救自己。凌将军,高耀祖在他们生前骗了他们,等到他们死后,同样也在骗他们。

“他在让寻常士卒自相残杀。现在想想,就连他总出现在城墙上,让你、你这边的士卒们看到,都未必不包含算计……”

刀客心想,这么一日日下来,当真没有贺城士卒察觉不对吗?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凌华可以不通过当场叫喊,直接让士卒回归兵营。贺城那边呢,曹老四的记忆也明显不对劲……我得好好记的,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

“高将军能让士卒们忽略‘新兵’不在的时候,定然也能让他们忽略其他细节。”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277章 曾经

在高耀祖的操控下,本应是同袍的士卒们自相残杀。

白、梅眼睁睁地看着身前将军眼中流下血泪,痛苦不已:“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守在城中的,都是郑虎的手下!以为纵然有高耀祖的人,也是与高耀祖一同背叛,害死同袍!

然而白、梅的话,却完全打散了凌华一直以来的认知。

团团阴气从他身侧浮出。不光是眼睛,凌华脖颈上的伤口也重新开始流血。不消片刻,将军的一身盔甲像是完全浸泡在冰冷的鲜血当中。这个营帐都教阴气与血腥气充斥,白、梅身在其中,明显感觉到了不适。

一旁,杨春月、潘桂已经皱起眉毛,预备出手干预。

因为是曾经的战友,他们才更明白凌华的心思。

如果知道自己会在心神动荡之下被阴气吞噬,让神智清明的凌华来选,他一定会要求战友们先为他了断。

杨春月、潘桂目光交汇,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痛色。然而就算疼痛,也——

“前辈?”

两人心思尚未来得及继续往下,不远处,白争流轻轻叫了一声。

杨、潘眼神一晃,重新望向凌华。只见转瞬工夫,凌华竟然自己将阴气压制住,朝众人露出一个苦笑。

“来到这儿以后,想到高耀祖做的那些事,我偶尔会有刚才那种感觉。不过,之前哪次,都没有今日这样严重。”他解释,“像是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只要顺着感觉走下去,就能变强、把高耀祖直接撕碎。可是……唉,我总觉得那不是好事儿。

“高耀祖该死,可那也应该是被堂堂正正地捉住、当着众多士卒的面儿处死。再不济,捉他的手段可以不那么‘堂堂正正’,都上了战场,哪里有必要约束自己?可被他害死的是众多士卒,光让我撕碎他,算是什么?

“再有,”凌华又是一顿,嗓音愈低,“我现在的样子,其实就是俗话说的‘鬼’。待在这个地方不往外走,也还罢了。再图谋什么强横不败,又有什么用?等高耀祖没了,我等自该消散。否则的话,便不是了结心愿,而是为祸一方。”

这些情况,凌华历来想得很清楚。

也是凭借这份“清楚”,他在鬼境当中,一直坚守到现在。没像是部分士卒一样,变成凌华此刻想想,都觉得心情沉重的怪物。

“可惜啊,若是果真这么散了,我便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那些守城而死的士卒赔罪。”